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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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隱隱作痛的傷提醒他不堪的往事,裴書錦像是想到了什么,睜開眼看向遠處,低聲道:“江湛,不是曾有容的孩子?” 梁川用扇子敲著手心,搖頭道:“那孩子是去年三月出生的,自然是項映晚的,但后來不知怎的養(yǎng)在了曾有容屋里,更對外宣稱是曾有容的孩子,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家宅不寧,妻妾相爭,不說曾有容,項映晚剛生了孩子不久,柳霏煙也才過門不到一年,三哥就托病在蓬萊別院避事將近一載,只回過江府那么兩三次……嘖,要我也頭疼,還不如隨她們鬧騰去。” 裴書錦驀然想起上元節(jié)那日清風茶樓里閑論戲文,他本以為他們是戲外人,沒想到竟連戲中人都不如。 就如江懷雪所說,世上多的是癡情女子負心漢,始亂終棄刀刀見血的故事那么多,戲臺上演的,已是些世間難得的真感情。 江懷雪辜負的何止一人,便是在他辜負的人中,自己也不算有名有姓的那個吧。 “多謝你告訴我這些。”裴書錦嘴唇干裂,面色蒼白:“這一載朝夕,眼瞎心盲的竟是我,從未見識過真正的江懷雪。” 梁川起身略顯生疏地給他倒了杯茶,裴書錦十指也都上了藥,捧著杯子都有些艱難,梁川面上浮出一絲酸楚,他伸手想觸碰裴書錦的脊背,看到那隱隱露出的傷痕,終是握住拳頭放下了手。 “他對你不是全然沒有真心,我去蓬萊別院談淮河東道那筆生意,江家十幾個掌柜整日為了四五個點的分成輪番扯皮,離開時我想試試三哥,用東道水庫的承建權換你,其中利益可不是黃金萬兩能比的,沒想到他竟動了氣……” 裴書錦十指略微顫抖地放下杯子,輕咳一聲:“你是真心要換的嗎?” 梁川搖著扇子笑得心虛:“我是真心可惜你明珠暗投,可我又不像江懷雪一人獨大只手遮天,我那家中兄弟爭得厲害,要是真換了,家里人少不了要繳我的權,一頓毒打也是有的……” 裴書錦本就為和緩氣氛同他說笑,聞言也只是搖頭淺笑了一下,并沒有太過在意。 梁川臉上黠笑意緩緩收斂起來,他看著裴書錦瘦削的肩膀,這是一個赤手空拳的普通人,甚至過于單薄和蒼白,他知道裴書錦承受了多大痛苦,遍體鱗傷幾乎讓他置于死地,但卻沒見到他的一滴眼淚。 梁川自裴書錦耳廓處緩緩抬手,將他垂下的發(fā)絲別到耳后,不知是說笑還是真心:“裴書錦,現(xiàn)在也不晚,你要是跟了我,這仇我就幫你報,來日方長,他江家我也不是惹不起的。” 裴書錦只當他是在說笑,略微抬頭從遠處的鏡子望見自己那副了無生氣的蒼白模樣,愣了許久,低頭啞聲道:“便是從前,我這個人也沒什么意思,遑論現(xiàn)在,意氣全無,與個廢人無異,就不要再提那些了吧。” 梁川聞言面色一冷,像是讀懂了言外之意,竟有些莫名惱怒:“又是這種狗屁托詞!不還是放不下江懷雪嗎?!他到底哪里好,那樣機關算盡之人,全都待他忠貞不二,他便值得性命相托嗎?!” 一向嬉笑怒罵的紈绔公子哥兒梁川竟莫名其妙就變了臉色,他一向三哥長三哥短,口不擇言時卻好似對江懷雪頗有怨懟,裴書錦不禁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梁川自覺失態(tài),很快恢復如常,合攏扇子,懶懶起身往門外去:“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好說了,竹廬的大夫會好好照顧你,你曾救我一命,如今我還了你,算是兩清了。” 第71章 進了五月,天氣越來越熱,裴書錦的傷愈合得有些慢,他略微能活動以后便給自己配了不少清熱解毒和鎮(zhèn)痛生肌的藥,竹廬的大夫這才知道自己遇見的是同行,且是個水平頗高的同行,對他的傷勢和日常用度更上心了些,連帶著對他的經(jīng)歷也更好奇了些。 可裴書錦不愿提及任何往事,他眼下什么都不想再理會,他態(tài)度平和,但很少開口說話,只是一心吃飯養(yǎng)傷,像個沒有血rou的木頭人。 梁川沒有再來看過他,他后來知道,這里是揚州西郊鳳凰山腳下,離金陵很近,離蓬萊別院也不算遠。 山中不知歲月長,他沒有什么事好做,每天都是一樣的,日復一日地承受傷痛煎熬,傷還未好全,下地仍有困難,可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 夏日蓮花開得正盛,竹廬不遠處就有一渠,他屋中單調(diào),大夫的小學徒摘了些蓮花放進他屋里的水盆,雅淡的幾抹粉色在水面游蕩著,裴書錦愣愣地望著,倚著床頭坐了一晌午。 他想起他遇到江懷雪的那個午后,一方扁舟藏于十里紅蓮,他只顧沉溺于驚心動魄的美麗,卻忘了紅蓮業(yè)火足以焚身。 時至今日,他萬念俱灰,但心中仍有些隱隱作痛的期待,他不知道那具體是什么,但他憎惡那種感覺。 六月初,裴書錦終于能下地行走,只是左腿腿骨再難復原,日后要靠右腿承重,且他身型清瘦,腿也比常人要偏細長許多,跛足就格外明顯。 裴書錦給自己做了竹杖,草草收了東西,大夫看他想要離開,勸道:“你的傷才剛好些,不宜奔波,你這是急著去哪呢?” “沒事的。”裴書錦做大幅度的動作仍有些困難,稍顯笨拙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裝:“也好得差不多了,留在這里也是給大家添麻煩,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