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蔡瑞跟著幫腔：“江老板眼疾未愈，一向是沒有必要就不出門的，即使出門也要提前幾日打點(diǎn)周全，這次竟這樣突然，像是臨時起意。”

    裴書錦愣了一下，他以為江懷雪這趟趕過來，是原本就打算來淮北賑災(zāi)的，可聽杜仲他們這么說，江懷雪可能沒想著親臨淮北……

    難道是因?yàn)樗懽孔吡耍瓚蜒┻@才臨時起意？

    思及此，裴書錦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在心底搖頭否定了。

    他心道，這一趟，不說江家耗費(fèi)了多少人力財力，就是江懷雪本人，都吃了不少的苦，不可能是為著他裴書錦，到底還是江懷雪也有顆濟(jì)世仁心吧。

    “你拍自己干嘛？”杜仲碰了他一下，只覺得有些好笑。

    “哦，有些困了。”裴書錦勉強(qiáng)解釋：“我當(dāng)時在院里聽了淮北的災(zāi)情，心下著急，也沒多想，跟著陸縣令就走了……至于后來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誒？！”杜仲突然道：“難道……是因?yàn)槟闩芰耍习宀挪贿h(yuǎn)千里追了過來？還把我們也折騰進(jìn)來？”

    裴書錦一激靈，趕忙擺手解釋道：“開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你也看了，他這一趟運(yùn)籌帷幄，把什么事都安排得如此周密，怎么能像是心血來潮，他是一心想來賑災(zāi)的。”

    蔡瑞多喝了幾杯酒，有些醉意，聞言笑道：“哈哈，裴大夫長得如此清麗，若真是個姑娘，江老板沖冠為紅顏，也是有的！”

    “淺薄！”好在范榆田拍了蔡瑞一把，笑道：“你以為像你呢？江懷雪他什么世面沒見過，揚(yáng)州那地方，美女如云，他那樣的家業(yè)，想要什么女人沒有，犯得著什么“沖冠為紅顏”？紅顏都爭著搶著要踏破他家門檻！”

    “好了，都說些什么醉話。”許漸清出聲道：“年關(guān)一過，天氣便回暖了，蕭縣眼下也沒什么打緊的疫病了，我們何時動身回去？”

    幾人都看向裴書錦，裴書錦想了想，嘆道：“城外有幾個莊子上安置了些咳疾嚴(yán)重的，風(fēng)寒侵體，傷了根本，我已斟酌下了幾副藥，等他們病情見好，我們就動身，這幾日你們?nèi)羰堑每眨阍俣嗯湫﹤s癥的藥，走前分發(fā)下去。”

    在這里的日子著實(shí)清苦了些，想著不久便能回去了，大家心里也都有了些期盼，酒足飯飽，在桌上閑聊了一番，正子時便到了，城里盡是噼啪的鞭炮聲，焰光照夜，空氣里淡淡的硝煙味也給這清冷的年夜增添了些暖意。

    第49章

    入了正月，淮北的氣溫日漸回暖，城中傷寒病癥不再頻繁，裴書錦下的藥也算對癥，城外的災(zāi)民咳疾都有所緩解，過了初八，他們在蕭縣分發(fā)了最后一批藥材，便動身回?fù)P州去了。

    他們幾輛馬車剛駛出城門，城里城外就突然涌上了成群結(jié)隊(duì)的百姓和災(zāi)民，在路兩旁夾道而立，有人便喊道：“幾位大夫！你們的恩情蕭縣百姓都記下了！他日結(jié)草銜環(huán)相報！”

    話音剛落，人群四處便有人踮腳揮手，甚至跳起來喊話。

    “裴大夫！我女兒的病已經(jīng)好了！我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你的恩德……”

    “許大夫！……我爹的腳已經(jīng)能下地了……”

    “蔡大夫……”

    “……”

    裴書錦和許漸清趕緊下車，在一片嘈雜聲中，陸卓帶了幾個百姓，遞給裴書錦一籃子雞蛋，慚愧道：“蕭縣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但這些雞蛋是幾個受了你們恩德的百姓一人一個湊的，都是一片心意，千萬不要嫌棄……”

    “陸大人，這是折煞我們了。”裴書錦推拒道：“百姓的心意，我們都知道，大家出來送我們，已是榮幸之至，千萬不可再這樣……”

    許漸清頓了一下，掏出一袋錢放進(jìn)了雞蛋籃子里：“陸大人，實(shí)不相瞞，這些錢是江老板雇我們來此的酬勞，裴大夫的那一份早就都花在蕭縣這些災(zāi)民上了，在下慚愧，竟還藏私。這些錢您拿去買些雞蛋吧，我能力有限，至少讓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們一人能有一顆，我便心安了。”

    “這……”陸卓急道：“沒這道理，讓你們出力又出錢……”

    另外三個大夫坐在后面的馬車?yán)铮姶饲闋蠲婷嫦嘤U，竟也都拿出了些錢，放進(jìn)了雞蛋籃子里。

    陸卓一下子更是焦急，提著籃子無所適從，裴書錦安慰道：“陸大人，你當(dāng)政不易，日夜辛苦籌措，我們這點(diǎn)錢不過是杯水車薪，只希望能讓百姓知道，這世上也有人在意他們的生死。”

    陸卓身上本就壓著千鈞的擔(dān)子，這些日子以來他比任何人都過得艱難，聽聞裴書錦的話，頃刻濕了眼眶，嘆著氣擺了擺手，退后了幾步，給裴書錦他們鞠了一躬，

    周圍的百姓見狀，呼喊著便都跪了下來，裴書錦他們哪見過這樣的陣仗，當(dāng)下便手足無措，杜仲他們?nèi)诉B忙將身子探出車外，焦急喊道：“鄉(xiāng)親們都起來吧！鄉(xiāng)親們保重啊！”

    “快走吧。”裴書錦拍了拍駕車的永明，趕忙轉(zhuǎn)身，聲音已有些哽咽。

    一路出了蕭縣，往南走去，大家的情緒都有些激動，路過驛站喝水時，眾人都很感嘆，杜仲苦笑道：“那些日子總覺得苦累，走時心里卻有些不舍。”

    幾人身世性格大為迥異，也并非都是什么慈心濟(jì)世之人，可是一起經(jīng)歷了這一遭，到底是有些相同的感觸，竟有些同舟共濟(j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