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吵吵嚷嚷——多半是夏歸楚在吵，曹南宗始終笑盈盈——離開醫(yī)院，一起去山間的一處小屋拜望何律同。

    那小屋也是木制，走的是田園風(fēng)格，和周圍的泰式木屋略有所不同的是，它不僅有露臺，還有一小片小院，用來種菜。

    二人到時敲了半天門，無人應(yīng)門，一推之下門自己開了，壓根沒鎖。夏歸楚心說老師這戒心也太低了，就見何律同正在自家小院的菜地里巡查。

    養(yǎng)病期間，何律同一次也沒來看過夏歸楚，他心里沒底，路上酸溜溜地和曹南宗抱怨，出師之后何律同很少再指點他攝影方面的東西，雖然他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可難免覺得自己被丟下不管，偶爾午夜夢回，想起遭受的惡評、遇到的瓶頸，也會懷疑他能走到哪里，老師是不是對自己失望之類。

    曹南宗卻篤定地安慰他：“不會，何老師很喜歡你，她不來可能只是因為我在這。”

    “你在這怎么了？”夏歸楚問，忽然反應(yīng)過來，“她不會也是你的信徒吧？！”

    丁洵雇的司機是曹南宗的信徒，已經(jīng)夠他驚訝了，那老實司機把自己家讓給他們，幾乎就沒怎么露過臉，這生怕打擾月君月影的態(tài)度，讓夏歸楚都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十分鳩占鵲巢。

    要是連自己老師也是曹南宗信徒，夏歸楚可要毛骨悚然了。

    曹南宗掃他一眼，說：“不是，她是不想看兩個男alpha膩歪。”

    “哦……”夏歸楚沒啥悔改的意思，“也沒有很膩歪吧？”

    只不過天天親親抱抱而已，又不是天天做到筋疲力盡。夏歸楚倒是想，但是曹南宗又拿他們兩個都有病來當(dāng)擋箭牌。鬼才信他那毛病說有就有，說沒就沒呢。

    雖然不至于是信徒，但是聽曹南宗說起何律同那熟稔的口吻，夏歸楚十分肯定，這家伙怕是早就認(rèn)識他老師。

    夏歸楚按下疑惑也不聲張，等見到何律同，被她使喚著在小菜園忙活了一下午農(nóng)活，累得嚷嚷著要舊病復(fù)發(fā)，師徒倆才雙雙在菜地旁的木桌椅上坐下，趁曹南宗被打發(fā)進屋燒水沏茶，夏歸楚趕緊捉住何律同，問她和曹南宗到底怎么認(rèn)識的。

    “你不知道？”何律同也有些意外，“他竟然沒告訴你？”

    夏歸楚撇撇嘴：“他是個鋸嘴葫蘆，以前更難撬，現(xiàn)在好些，能張嘴了。我都猜得到，他估計是覺得這種小事不值得說，就不提了。”

    這點何律同倒是挺認(rèn)同：“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你還記得你出道的那張照片嗎？”

    夏歸楚當(dāng)然記得，那時他拍照談不上什么技法，用他的話來說，是完全的野生派，身邊有什么就拍什么，拍的最多的就是曹南宗。

    那張照片也不例外，拍的是一身紅裙的曹南宗，在息珞神塔上躍動的瞬間，浪花白的塔身，夕照紅的裙擺，雌雄莫辨的少年背影，濃烈的色彩對比和靈動的動態(tài)，奠定了夏歸楚后來的風(fēng)格底色。

    照片的飛快傳播，很快引起許多媒體關(guān)注，也讓何律同注意到夏歸楚這個好苗子，她通過自己的經(jīng)紀(jì)人聯(lián)系了夏歸楚的父母，希望能見面聊聊孩子的未來，沒想到卻遭到拒絕。

    左梅英把何律同當(dāng)作其他媒體一般打發(fā)，說孩子還在上學(xué)，不想被打擾，夏維森則覺得沒錢的事，免談。

    “有這回事？”夏歸楚深知左梅英一直看不太起攝影師這個職業(yè)，覺得這不是醫(yī)生、律師那樣的正經(jīng)工作，可他完全不知道左梅英曾經(jīng)拒絕過何律同，在他記憶中，正是mama帶自己去見的老師。

    一見夏歸楚的表情，何律同就猜到他疑惑什么，解釋道：“你mama后來確實又同意了，因為我知道了她是持明教的教徒，所以就拜托南宗去說和了。”

    夏歸楚愣了一下，顫著聲音問：“您果然也是他的信眾？！”

    何律同冷冷瞥他一眼：“難道我就不可以是他朋友？”

    “哎——”夏歸楚跳起來抱住老師，仿佛比自己拜師還激動，“太好了，您是他的朋友！”

    何律同受不了他似的，把徒弟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你們倆也真奇怪，他當(dāng)初知道我想收你為徒，也是比自己身上發(fā)生什么好事還高興。”

    夏歸楚嘿嘿一笑，越笑越開懷，心里顛來倒地想，曹南宗也有朋友，沒了喬聞達，他還有其他朋友，離開持明教以后，他一定還會有更多更好的朋友。

    這段時間養(yǎng)病，曹南宗斷斷續(xù)續(xù)講了不少夏歸楚不在的時候，發(fā)生的事情，比如喬聞達徹底消耗光了儲存在曹南宗那里的忍耐值，被踢出了集團和持明教。

    “去年遣散副影，我就想連他一塊遣散了，”曹南宗說，“可那時喬聞達家里出事，父母相繼去世，他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我怕他被逼急了走上絕路，只好暫時留下他。”

    他們分離的日子，每個人的生活都在川流不息地變化，或許家庭的不幸，進一步加深了喬聞達的極端，沒了自己的家，他的立足之地就只剩下曹南宗身邊，喬聞達便只能把全副身心都寄托在曹南宗身上，可他不知道，曹南宗早在多年以前，就與他分道揚鑣。

    眼看云流也管不住曹南宗，喬聞達動了歪念，利用聯(lián)系丁洵，定下各取所需的計劃。可笑的是，他們能有交集，還是當(dāng)年夏歸楚有意緩和喬聞達的關(guān)系，捏著鼻子辦了個生日聚會，邀請了自己和曹南宗各自的朋友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