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曹南宗和夏歸楚沒有急著離開圣壇,像昔日般走過16根方形柱支起的長廊,夏歸楚按從前習慣,落后曹南宗半步,像影子伏在他身后,曹南宗眉梢一揚,捉住夏歸楚手腕,把人拉到身邊。 兩個人笑著并肩,走動間垂在身側的手偶然碰到一起,便自然而然纏住對方指縫,十指相扣著去主神殿給女神上香。 夏歸楚許久沒拜過藍薩爾,這會兒十分虔誠地五體投地,頭重重往下嗑,不料沒撞上青石地板,倒落進綿綿的手掌里。 抬眼一看,曹南宗的手隔在他額頭和地板之間,護他無虞,夏歸楚心中頓時軟了一下,嘴上卻擠兌:“干嘛啊你,這樣作弊心不誠,神主要怪罪了。” 曹南宗搖頭道:“不會,神主看的是心,心不誠,磕得頭破血流也沒用。” 殿內另一張蒲團上,正把頭嗑得砰砰作響的信徒頓時動作一滯,朝他們投來古怪的目光。 去戒堂時曹南宗并沒有戴面具,面對女神可不能還遮掩——夏歸楚下意識就用自己身體擋住曹南宗,不讓那信徒看見他的臉,免得惹麻煩。曹南宗卻用手搭住夏歸楚的腰,輕輕挪開他,眉眼彎彎地朝那信徒笑笑:“神主保佑。” 那信徒看了一眼曹南宗,呆了片刻,也回了一句“神主保佑”,她蹣跚地從蒲團上爬起來,連衣裙下小肚微凸,出神殿時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一跤。 夏歸楚原本還擔心對方認出曹南宗身份,見狀覺著那一眼怕是沒認出曹南宗,就先被他的美弄得心慌意亂,頓時心有戚戚道:“漂亮哥哥還是少穿裙子,多戴面具比較好,少些人為你受傷,我一個就夠了。” “又胡說八道什么。”曹南宗啞然失笑,從小美到大的人,早已不把自己的美當回事,反倒看夏歸楚拍的照片常常驚覺,自己長這樣嗎?他又道,“那個信徒大約認出我了,早幾年她常在我講經時來,她和我說她身體不好,家里卻逼她生二胎,那時雖然有簾幕遮擋,聲音總不會大變。” 夏歸楚頓時扼腕:“看來還得給你準備變聲器才行。” 曹南宗笑笑,笑里卻有股愁意:“你看她剛才的身形,怕是已經懷上了。她的苦難,我只能傾聽,只能這樣遠遠祝福一句,什么也幫不上。” 月君當得越久,曹南宗越覺得力不從心,世間那么多痛苦,壓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他坐在高臺上替他們開解一時,終究是杯水車薪。 “能聽一聽已經很好了,”夏歸楚雙手攏住他的臉,輕聲道,“心理咨詢師聽人傾訴,一個小時候就要七八百上千塊,你什么都不要,不是活菩薩是什么?” 夏歸楚總能把玄之又玄的事,說得這么平凡,這么世俗,好像世間諸般事,也不過如此,曹南宗欣賞他這一點。 或許信仰的意義就在于此,生活太苦了,苦憋在心里發酵成毒素,誰不想有人幫自己脫離苦海,指點迷津?人不可靠,或許神可以,只是一點虛妄的希望,也能支撐人再活久一點。 “話說回來,往后我不用再躲在紗簾之后,也不用面具遮面了,”曹南宗看進夏歸楚眼里,“mama說我離開持明和集團就什么也不是了,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這樣,我自己到底是什么。” “好啊,”夏歸楚一副照單全收的模樣,攬過曹南宗肩膀,神秘兮兮地在他耳邊說,“我剛剛拜神主的時候,許了個愿望。” “許了什么?”曹南宗是絕佳的傾聽者,瞅準時機問,笑等夏歸楚的下文,他已經設想出很多答案,比如接下來的拍攝一切順利云云。 可是夏歸楚卻說:“我求神主,愿某個傻瓜往后能隨心所欲,那傻瓜叫曹南宗。” 曹南宗張了張嘴,想問夏歸楚為什么不給自己許一個實際點的愿望,卻給他許愿,浪費祈禱的機會,卻又極快地意識到,剛才自己許愿的時候,也是給夏歸楚許的。 他希望他永遠自由。 可夏歸楚自由了,他們還能永遠嗎? 曹南宗總盼望著永恒,這點上或許他和云流是很像的,只不過云流為了事事按她心意永恒不變,費盡心思控制變量,他卻打心眼里認為,人本身就是善變的。 手按住夏歸楚的后腦,曹南宗用力把alpha嵌進自己懷里,眼睛發潮地眨了眨,他慶幸擁抱的姿勢讓他們如此貼近,卻又看不見彼此的表情。 面對云流,他越戰越勇,可抱著愛人,卻感覺自己變得脆弱,到處都是破綻。能對云流說的話,很難跟夏歸楚說出口,家里那張結婚申請書證明他騙過他,這一個污點,就足以讓曹南宗把心弦交到對方手中,魚嚴.稍一動便顫顫悠悠。 “阿楚,我想和你說件事。”曹南宗才一開腔,后背已經起了一層焦慮的汗。 夏歸楚挨著男人脖子蹭,一無所知地茫然道:“什么?” 曹南宗張口結舌:“我……”胃熟悉地開始絞痛。 察覺到曹南宗身體發僵,夏歸楚疑惑地一抬眉,正要追問,主神殿門口走來逛完一圈的石靈和小柯,一見他們就大呼小叫地圍過來。 曹南宗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 “夏老師,你可算回來了!哎喃……曹?” 石靈盯著沒戴面具的曹南宗,完全呆住了,她沒看錯吧,這是喃喃還是……曹總啊?! 要說曹總對外的形象都是束發西裝,矜持貴公子的模樣,眼下這烏發垂落,長裙翩然的模樣,乍看和平時新聞里見的不太像,但石靈是工作室的人,私下沒少研究老板和前夫的八卦,不至于真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