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有“長輩”在，沈晗不好意思再吃冰淇淋，便把盒子輕輕地往旁邊推了推，嘴里也問著：“叔叔，您為什么下雨天不回家呀，是來這里出差的嗎？”

    “不，我是來看我老婆的。”段肅沉思道，“我覺得，我還不是很老，你可以喊我哥哥。”

    “……哥哥，”沈晗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意思不是說您老，我是說……”

    他努力想著形容詞，“我是說你看起來很穩重，也很有魅力。”

    那當然了，媳婦兒，段肅想，我已經在你面前凹了快半小時的造型了。

    “我老婆就在那所學校里。”他往窗戶邊兒指了指。

    沈晗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正是自己所在的高中，頓時便有些驚喜：“啊，真的嗎？我也在一中上學，您妻子是學校里的老師嗎？說不定我也認識呢。”

    “不是老師，”段肅緩緩說道，“現在還是學生，他很聰明很可愛也很好看。”

    沈晗微微睜大了眼睛，身體也坐直了。他沒有接話，只謹慎地打量著段肅。

    段肅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老婆打上了“老牛吃嫩草”的標簽。

    說著說著，段肅有點止不住話頭，還在忘我地講述自己的愛情故事，此時已經由“他眼睛又圓又亮，睫毛很長，皮膚很白，抱著我的時候要仰著頭踮起腳和我親嘴兒”進行到“我老婆從來不會生我的氣，也很愛我，就比如說大冬天的我不讓他吃兩盒冰淇淋，他雖然不太高興，但是我把他抱起來哄一哄親一親他就不生氣了。”

    沈晗在座位上有點坐立難安，因為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對方嘴里的那個人的性格似乎和自己有點像，這讓他開始懷疑對方可能不是什么正經人。沈晗偏頭看了看外面，很匆忙地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都放進了書包里，對段肅說：“雨變小了，我要先回家了。”

    段肅有點不舍，但聞言也只好跟著站起身，這一瞬間他突然就代入了自己從前和沈晗談戀愛時候的身份，習慣性地說了一句：“好吧，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不用了。”沈晗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背上書包就往外走。

    然而當他小跑到門口時，段肅仗著身高腿長的優勢已經跟上他了，走到外面的時候還撐起了那把印著森林小熊的雨傘。

    “別害怕，”沈晗聽到對方的聲音響起，帶著安撫，“我不是壞人，我只是看到你太高興了。”

    段肅替沈晗撐著傘，低頭看著他。

    段肅眼中的場景開始變得有些扭曲，有點像老舊電視機上不斷閃爍的雪花，明明暗暗。這讓他意識到，這段短暫的過去之旅或許快要結束了。

    “或許你不相信，我來自未來，和我喜歡的人已經在一起十五年了，”段肅語速飛快，“他叫沈晗，以后是一名大學老師，但現在還是一個很漂亮的高中男孩兒。他一直都很喜歡吃冰淇淋，也一直勇敢又堅定地愛著我，謝謝他愛我，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沈晗睜大眼睛，看見對方的身形逐漸變得透明，耳邊也傳來對方溫柔的聲音：“我們在未來等著你們。”

    尾音消散在空氣里。

    面前空無一人，只有那把森林小熊雨傘還在沈晗手中。

    要不是這把傘，他都要以為之前的所見所聞全是幻覺了。對方剛才的那番話，他雖聽得懵懂，這會兒卻突然覺得有點可惜，沒有問一下那人叫什么名字。

    沈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悶頭往回家的方向走，結果還沒走出兩步就冷不丁地撞到了一個人，“哎呀。”

    沈晗差點要被撞倒，穩住身形后，抬頭看向對方，想要道個歉，卻在看清對方面容的那一瞬間頓住了。

    “咦，你不是、不是剛才那個叔叔嗎？但是你好像要年輕一點。”他困惑地問，又用手指比劃著，“那個叔叔個頭比你高一點，有一點小肚子，和你長得挺像的。”

    “什么叔叔？你認錯人了吧。”對方頂著一腦袋支楞八叉的頭發，擰著眉，嗓音粗聲粗氣，說道：“我叫段肅，今年才十八。”

    “啊？哦。”在外面待的時間略久了，沈晗說話時帶著一點輕微的鼻音，嗓音聽起來有點像撒嬌，“你好，我叫沈晗，今年十七歲了。”

    第9章 番外二 少年心事

    聲音嘈雜的酒吧里，段肅坐在高腳凳上，盯著自己的右手，不言不語，面色陰沉，嚇得旁人不敢接近。

    一個星期以前，他把沈晗約出來，在雪地里和他提了分手。

    那天的場景在段肅腦海里復刻了許多遍，每一遍都會讓他想起沈晗的眼淚。他冷著臉，一根根地掰開了沈晗緊攥在一起的手指，將沈晗送的項鏈硬塞進去。然后很快地，他看到了沈晗的眼淚。那眼淚是一下子就掉下來的，悄無聲息地落在雪地里，轉瞬不見。

    沈晗沒有他高，仰頭望著他，眼眶紅紅的，手里攥著送不出去的項鏈，就那么安靜地站在他面前，看起來很難過，可他仍舊說道：“我們分手吧。”

    后來他想，那天沈晗說得沒錯，自己根本就是懦夫一個。他隨意地招惹了一個好孩子，又不負責任地把人拋棄了。

    段肅緩緩吐出一口氣。

    “嘿，兄弟，看什么呢？”酒吧里的一個和他相熟的朋友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探頭想瞧瞧他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