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興許是我的表情實在太冷漠,關上門前,我聽見對床在門后的聲音:“眼神怎么這么兇……”我頓了下,才拿著水卡往前走?。 …… 命運偶爾對我不薄,在我即將要倒下的時候,他又會找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撐一下我,而我很知足,只是每天一段視頻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 我白天起床會想昨一晚視頻里的禾奚,每一天都能想到不一樣的,時間?久了,好像其實我一直沒走?,我一直在和禾奚生活。 晚上,勞改工作后有一小段自由活動時間?,張若滿來雙人間?找我,曲手?在門上敲了敲,我沒聽見,對床叫了聲我,我才走?出去。 張若滿跟著我走?了幾步,臉上表情極力忍耐還是泄出一點疑惑:“你怎么總是心不在焉的?” 我低頭看他一眼,沒這么覺得:“有嗎?” 張若滿將水卡插在機子里,任由水流一點點把熱水壺灌滿,把塞子塞回去,又拿著一個裝滿換洗衣服和洗浴工具的水盆朝那邊走?:“有啊,有時候和你說話,你要過兩?秒鐘才反應過來。想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這句話似乎總有人對我說,而我每次都只能回一句:“沒想什么。” 張若滿聳聳肩不再問,因為我不怎么說話,張若滿將我當成了聆聽垃圾桶,偶爾會叫我下樓聊一聊他的心事,我左右沒事做,所以?也從來沒拒絕。 晚上的夜風很大,廬原一監的雨夜還是永恒不變的陰沉,我和張若滿站在一個拐角樓梯的下方,遙遙看著前面困住無數人的鐵網。 張若滿嘆了口氣,正準備說話:“我其實最近挺煩的……” “等?下,”我突然打斷了他,眼睛盯著前面的一棵樹,盯了好幾秒,猛地轉身離開,“有點事,明天再說。” 任張若滿在后面怎么叫我,我也沒有回頭。 我沒有上樓,而是轉了一個方向走?到沒人的后門,剛站穩,一顆石頭飛到我面前。剛才他在雨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現在他離我只有一步之遙,我從這顆石頭上看見了一點可?以?稱作難過的情緒。 他眼中水流汪汪地轉,握著小攝像機道?:“宿主啊,之前我和你說任務的時間?還沒到,現在到了。” 我的心臟無端一顫,沒說話。 他也不需要我說,自己低頭擺弄脖子上戴的小攝像機,按了幾下,只見廊道?里突兀地出現一個屏幕。我又看見了禾奚,不過這一回我看到那張臉后,不由自主皺了下眉。 比起這段時間?我看到的那張臉,屏幕里的這張要稚嫩一些,下巴弧還沒有向里收,眼睛也還是帶稚氣的微圓——分明是二十歲我進?禾家?時,日日夜夜見到的那張臉。 “爸爸,求你了……求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求求你……我會聽話,我真的會聽話……” 屏幕里的人哭得泣不成聲,跪在一地血泊里,雙手?血紅抱著懷里頭發凌亂的男人。我從來沒見過禾奚這樣崩潰的神情,盯住那張淚水斑駁的臉無法動作。 禾奚無助哀求,失控地去堵禾隅胸口上的血洞,無論怎么堵,那個地方都有好多血流出來,他的手?是冷的,只有流出來的血燙得驚人。 屏幕畫面往后拖,急救車閃著紅□□停在路邊,有救助人員從上面下來,將禾隅抬上了擔架。禾奚跟著上車,心慌氣短地抓住禾隅垂在床邊的手?。 禾隅眼皮微抖,反握住禾奚的手?,他沒有力氣了,所以?每句話都必須要有用:“奚奚,要堅強一點。” 禾奚的眼淚流得更兇,他哽咽地、哀求地將額頭貼在禾隅的手?背上,渾身抖得厲害:“我不要……爸爸,我不要堅強,別?死,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你愛我了……沒人愛我了,求你。” 急救車的聲音響破天際,路上的車輛都在為這輛車讓行,有天光從縫隙里照進?來,一點點照在禾隅的臉上,將他哀嘆的面孔模糊成虛影。 禾奚感受著手?里的手?背一點、一點地滑落,脊背猛然僵硬,他以?這個姿勢一直跪到醫院門口,有醫護人員上來抬擔架,他被攙扶起來,人已經沒了魂魄,眼睜睜看著被搬遠的禾隅。 眼淚流下來兩?行,雜亂的世界里,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爸爸,我真的好難過。” …… 系統停止播放的時候,我還在死死地盯著畫面上的禾奚:“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系統將攝像頭關閉,回頭看向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是,你剛入獄的當天晚上。” 毒品的分布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從研制出來后會被運輸到各地,由全世界各個角落的分銷商販賣。 禾文旭和他在賭場認識的黃三在同一個分銷商手?里買藥,兩?人都是毒鬼,因為黃三之前借過禾文旭錢,禾文旭便當黃三是過命的兄弟。 他告訴黃三,如?果沒錢買藥了就去找他哥哥,他哥哥手?里多的是錢,而且視子如?命,只要拿兒子威脅他哥哥,他哥哥就會乖乖拿錢。 黃三將這話放在了心上,并且他手?里的積蓄很快就不夠他再買藥了,他吸完家?里的最后一點粉,在廚房拿了把刀就去找禾隅。 禾文旭將禾隅的住處告訴過黃三,是原來的,但好死不死,那天禾家?的車都已經開離兩?個路口,禾隅忽然想起有份重要的文件還在家?里忘記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