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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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得知蕭玉的腿受不得車馬顛簸時,皇上便已經明白她的傷勢應該是很重的,只是沒聽滿月親口說出來,就總還持著一絲奢望,希望是他的玉兒嬌氣,受不得丁點兒的疼。 金瑞伺候在側,看皇上這勁兒,知道他要揪著這個問題沒完沒了了,上前勸道:“陛下,侯爺和紀大人急趕回來,別讓站在風口里了,咱們回宮說話吧。” 皇上聽勸,御駕回宮。 路上,滿月尋了個機會,湊到安王近前:“王爺,滿月冒昧,敢問質子與小王爺,今日入宮了嗎?” 這個問題沒前沒后的。 安王被他問蒙了,不知因果邏輯,也還是點了頭。未待細問,就見迎面來了個小宮女,步子急切,但看見御駕聲勢浩大,讓她心里的急切猶如被一襲巨浪,直接拍在沙灘上。 想上前,又不敢。原地轉了兩個圈。 圣駕路過,御道上是沒有閑雜人等的,她那模樣,一看就是有事。 扎眼得很。 安王眼睛一飄看見她了,臉色立時有變——這是伺候小王爺?shù)难绢^。 遂向她招手。 小宮女趕忙近前,跟王爺耳語,話沒說完,素來儒雅的安王爺突然聲音拔高了好幾度:“你說什么!” 一嗓子把皇上都招呼回頭了:“安王兄怎么了?” 安王略定心神:“方才質子說身子不爽,便由人帶著到鳳臺殿偏殿休息去了,深兒也一起,但剛才二人一起不見了。” “哦……許是小孩子貪玩,跑什么地兒探險去了,”皇上向金瑞吩咐道,“讓內侍庭找人去。” 有了流勒王宮做對比,越國的宮殿恢弘精致宛如天宮。 滿月聽了兩耳朵,不禁想起幾天前的噩夢。 他低著頭隨隊走,捏了捏眉心。 領差事尋人的侍人去得快,回的也快。 失里慌張,堪稱御前失儀,趔趄到浩浩蕩蕩的大隊前,就地十八滾地撲倒在地:“陛……陛下……” 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別慌。”競咸帝沉聲道。 侍人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巴爾恪的小王子……歿了。” 話音落,一個頭磕在地上。 大年里,這不是添堵么。而且后患無窮。 競咸帝終歸是有天家氣度,沉靜須臾,回望身后一眾人,道:“諸卿散了吧,今日的事情不許傳出去,”說完又道,“卿如、豐愛卿、安王兄隨朕去看看。” 安王早就待不住了:質子死了……我兒子呢? 他兩步上前,一把拉起跪地不起的侍人:“深兒呢?照顧二人的先生和嬤嬤呢?” 那侍人是宮里人,對小王爺身邊帶著幾個人、是誰,都不知情,他被揪著襖袖子拎起來,一時訥住了,反應片刻,才道:“沒……奴才都沒見到呀……” 出了這么大的事兒,眾人不可能再四平八穩(wěn)。 事發(fā)地是鳳臺殿的偏殿后身,這地方平時一整天也不會有一兩個人路過。 一聲“皇上駕到”,內侍們散開通路,老遠就看見地上躺著個小孩。 待到近前細看,一目驚心。孩子的形貌已經慘不忍睹。 他被人擰斷了脖子,頭以一個正常人難以歪曲的弧度偏著,五官更是被融掉了,血rou模糊一片,有的地方已經見骨。 安王殿下只看了一眼,便要一屁股坐倒,被身旁的侍從扶住。他心思亂如驚弦——深兒呢?兇徒這般殘忍地對待一個孩子,深兒落在他手上,能得什么好處去? 想到這,他猛地從侍人的攙扶下彈起來,喝道:“這里是誰發(fā)現(xiàn)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紀滿月見這樣幼小的孩子被這般摧殘,心里也惱火。只不過,他早就嗅得到事件背后有陰謀的味道,尚算鎮(zhèn)定。 滿月在質子身側蹲下。 同是扭人脖頸,武功路數(shù)不同,對頸骨造成的傷害也會有不同。有剛猛的生掰硬扭,也有取巧者看準一點著力。 他托起那小尸體,摸頸椎的傷處。 因為挪動,孩子的小手垂落下來,滿月不經意地瞥過,瞳孔緊跟著一放。 那rou滾滾的小手腕子上掛著一條紅繩,繩上拴的,正是虎頭鈴鐺!隨著小手垂下來,鈴鐺“叮鈴”一聲淺淺的響。 再看孩子的衣裳,確實是巴爾恪質子的服制,可細看一來不甚合身,二來穿得也粗糙倉惶。 是誰在慌亂中給兩個孩子換了衣服嗎? 噩夢,在這一刻與眼前的場景倏忽重合。 “父皇。”滿月起身打了個晃,眼前發(fā)黑,深吸一口氣才又好了點。他心里莫名難受,空咽了下,沉聲道:“只怕夭了的是……小王爺。請安王殿下認一認。” 聲音不大。 但那邊惶惶而尋的安王被“小王爺”三個字敲鑼似的撞在心頭,幾乎是撲過來抓住滿月的雙臂:“卿如!卿如你說什么!” 紀滿月被他沖得趔趄,穩(wěn)住身形不及說話,安王已經又把他放開了,沖到尸體近前,拉起孩子的小手,根本不用細看就訥住了。 旁人不認得,但身為生父,他如何會不認得自己兒子的手。 這一刻沒人說話,良久的沉默之后,兩行淚水自安王眼眶墜落。緊接著,他終于發(fā)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嘶喊,抱起面容已毀的孩子,顧不得血污染臟了華貴的衣裳,哭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