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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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狄倉靈,他站在兄長身邊,淡薄的笑意都像是用勾線筆細細修勒在臉上的。 精巧卻沒什么真情實感。 滿月越發看不懂他了。 說回狄玄燭,他為人淡泊,但不是不諳世事,更甚他深知關竅——讓人來的是面子,留住人的是酒色財利。 要說的話說完,他便不再廢話,趕緊步入今日的主題:品茗聽琴。 臨江仙臺修建得很講究,古琴音色韻味優容,但遠不如箏、瑟或琵琶聲音華麗鳴亮,需得在極靜的環境中去品,才能得曲中妙意。 而這觀景臺就恰到好處的攏音,琴音在這里聽,每一響都能跳進人心里去。 泛音空靈縹緲,按音余韻悠長。 紀滿月這個不怎么懂音律的,都癡迷其中。 琴師四五曲彈罷歇場,在場眾人居然還都回味在余音里。 好半天,才有人帶頭鼓掌。 正是那中書令黃大人。 黃大人今日前衣著相當考究,一身天青色的文生袍,外罩帶著風毛的絨氅,書生氣里滲著富貴,還不顯老氣。 他是挨著紀燁坐的,笑吟吟地向世子道:“幸虧王爺今日沒來,否則絲竹之聲,只怕要讓王爺雞皮疙瘩落滿地,煩也煩死了,單論風雅,世子不知比王爺上道兒多少倍。” 話說得很大聲,紀滿月聽得直皺眉。 難怪黃大人雖然曾為帝師,依然不受豐年待見,身上毛病可太多了,上次中秋宮宴滿月就覺得他怪丟人的,今兒又開始陰陽怪氣。 也不知他和祁王之間有什么過節。 按理說時至此時,狄玄燭想說的事兒說完了,請大伙兒茶喝了,琴聽了,可以散伙了。 但狄公子并沒直言送客,又一次展示了狄家做事的周道——時間已晚,為諸位準備了晚膳酒菜,雖然“簡單”,也是名廚的手藝。 其實就一個意思:有事兒的可以走了,愛熱鬧的留下繼續。 安王身體不好,知道自己不走沒人好意思走,于是第一個走了。 這頭一開,便陸續有人起身告辭離場。 想走的走完,狄倉靈到場中道:“琴韻古雅,卻不襯酒興,狄某花重金請來入宮御演的歌舞樂伎,全當給在座的諸位助興。” 酒宴開席,伴著酒菜下肚的,是流勒舞姬樂師的可餐秀色。 當日中秋宮宴上,黃大人就被阿笙迷得五迷三道,今日,再見姑娘,魂兒瞬間跟著人家跑了。可阿笙在這老色鬼身邊轉悠了幾圈,就變得對他十分不待見,似是和紀燁熟識,吹著笛子總往世子身邊繞。 黃大人幾杯黃湯下肚,覺得喝下去的是姑娘身上的香韻繚繞,那香能勾魂,一直撞到頂梁去,鬧得他五臟六腑都癢癢。 老色鬼忍不住嘆息道:“老夫當年也是玉樹臨風的俏郎君,如今枝頹葉兒枯黃,不得姑娘待見。” 紀滿月心道:有孟姑娘調的香粉勾引,黃大人這不要臉的病,犯得越發得心應手了。 果然,黃大人不禁滿月腹誹,端著酒杯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到姑娘身邊伸手就要摟人家的腰——沒了皇上和王爺在場,他相當放得開。 阿笙身形一晃,腰肢游魚似的,輕易便躲開了黃大人的咸豬手。 黃大人摟空很是不甘心,追過去,道:“小美人,不如你跟了我,我幫你把族籍提一提?” 這話本是誘惑,可不知觸動了阿笙哪根神經,樂音戛然。 她一停下來,跟著她的幾名樂師舞姬也都停了。 觀景臺很大,樂舞熱鬧時不察覺,這會兒驟然消停了,只覺場中的溫度驟冷。 多少年黃大人沒有被這般甩過臉子,更何況,還是他視為玩物的樂師。他也冷臉,道:“天大的臉面抬舉,姑娘不要嗎?” 阿笙秀眉立起來,道:“小女子是舞女,也是有心的,不愿做違心的事情。” 黃大人冷笑道:“你可知身為賤籍,我即便殺了你,也都只隨老夫高興,莫要不知好歹。” 話越說越僵。 狄倉靈身為主家,不能眼睜看著事態惡化,上前勸道:“黃大人,強求沒意思,生氣不值得,”說著,拎起桌前酒壺滿斟一杯,“是狄家照顧不周,明日自當登門謝罪。” “登門謝罪”幾個字,他咬重了語調,顯然必不會是空手而至。 可黃大人的腦子已經被姑娘的笛子聲攪成了一碗豆腐腦,偏就認上死理兒了,道:“老夫偏喜歡吃這種強扭的瓜。” 黃大人中書令是正二品的官,滿月和祁王世子不開口,就再沒人敢勸。狄倉靈看看紀燁又看看紀滿月。 場面尷尬異常,一時真僵住了。 紀燁會意,看眼身邊的高嘉,笑著起身,到黃大人身邊,耳語兩句。不知說了什么,老流氓先是一愣,而后笑得無比yin/邪。只看這笑,便知他那捻酸文人的外皮下,裹得是流氓色鬼的餡兒。 黃大人清了清嗓子,向阿笙道:“罷了,今日看世子的面子,你自罰酒三杯,這篇兒就翻過去了。” 事到如今,祁王世子遞了臺階,阿笙不至于非要往南墻上撞,她回身拎起鄰桌的酒壺酒杯,便要倒酒。 “慢著,”一直沒吱聲的高嘉突然出言阻止,拎起自己桌上還溫著的酒,“天冷寒氣重,姑娘莫要喝冷酒。”說完,要來干凈杯子,滿酒一杯,遞在阿笙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