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宴頓了下：“沒那么恨。”

    “那是多恨？”

    謝時宴：“學(xué)院的先生一向講魔族人人得而誅之。但是，仙尊應(yīng)當知道，數(shù)百年以前是沒有魔族的。而所謂魔修，實則就是無法參悟天道而誤入歧途的修士罷了?！?/br>
    “因為進階時無法適應(yīng)靈力突破反噬自身，亦或是太過執(zhí)迷影響心智，最終無法修煉。不做回凡人，就只能煉出魔元?！?/br>
    “直到出了那位天生魔元的魔尊。”

    黎止當然知道。

    魔尊堰巡，天生具有魔元 ，傳說中百年難遇的天才，也是謝時宴的生父。

    “所以你覺得，你們本是同源？”

    謝時宴搖頭：“那倒不會。比如方才打劫的那些人，即便全是修士也不敢肯定能夠作為道友信相助。歷時百年，我自然不是為這個，只是覺得這樣的紛爭沒有意義。”

    “不過是修煉的方式不同，為何要有正邪之分？若是他們燒殺搶掠也就罷了，可我聽聞那位魔尊在時，甚至與圣尊訂過禍不涉人間的約?！?/br>
    黎止有些訝然，謝時宴想的竟然是這些嗎。

    “那你覺得，應(yīng)該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謝時宴搖頭，“現(xiàn)在的平衡已經(jīng)搖搖欲墜，這一戰(zhàn)遲早要來，我只希望不要殃及人間?！?/br>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旁邊的人很輕地笑了一聲。

    “你也不是在人間長大，怎么這樣眷戀？”

    黎止話一脫口就有點后悔，因為謝時宴并沒有對他說過自己的童年是在宗門，純粹是他自己當設(shè)定記住的。

    他想說點什么補救，卻在覷見謝時宴時愣了愣。

    方才還有理有據(jù)，觀點明晰的人此刻像是回憶起什么，一時間陷入了怔然當中。

    黎止沒有催促，而是好半天后才等來他主動開口：“仙尊方才為何要殺束戎？”

    “您最開始明明沒有介入的打算，為何會突然起殺心？”謝時宴頓了頓，還是問道，“是因為我嗎？”

    黎止淡道：“為什么這么覺得？

    “您動手前他就在看我。而且我會辨認一點口型，他提過。”謝時宴篤定道。

    “是。”

    黎止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嫌棄他過分的敏銳來。

    自己的確有意回避，內(nèi)心像是分成了兩股勢力。一方覺想自己既然有意和謝時宴進一步發(fā)展關(guān)系，那完全可以和他一起承擔(dān)、而另一方又在叫囂，劇情已經(jīng)夠離譜了，謝時宴即使有朝一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不該是從他的口中。

    他心中天人交作，然而不等他開口，謝時宴先道：“我有話對您講，還請您給我一點時間?！?/br>
    黎止黑沉沉的眸直直望向他。

    “至于他說的，您倒是再做決定就好?！彼?。

    *

    秘境東部。

    柳樹下的石臺上滿是東倒西歪著休息的人，有些看上去像是剛剛從戰(zhàn)斗里退下來的。此處方才也被靈力波及到過，但大部分人人都或多或少帶了點傷，正在摸索著找傷藥。

    只有一人，不僅自己活蹦亂跳拖著一個傷員，還有心思掏出傳音石。

    “剛到一起！這小子不聽我的非要自己瞎跑，給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賀長風(fēng)皺著臉，絮絮叨叨地抱怨道，“師尊你去哪了，東部這邊的秘境怪幾乎都被宰了！”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賀長風(fēng)連忙說：“哎呀不是！不是想打架，我這還帶著師弟呢，他傷得不輕?！?/br>
    “什么？您見到謝師弟了？”

    不少人視線投了過來，原本休息的人都嫌吵似的，半睜開眼睛睨著他。

    賀長風(fēng)偏偏沒什么自覺，驚叫了一聲：“你醒啦？”

    唐希頭疼地閉上眼：“小點聲?！?/br>
    賀長風(fēng)這才愣愣的哦了聲，解釋道：“我正同師尊傳音呢?！?/br>
    唐希嘆氣：“我知道，你看看周圍。要不要我給你用個擴音石，你干脆再宣揚一下出云宗？”

    賀長風(fēng)這才注意到，他們二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成了焦點。

    他立時音量減小，幾乎變成氣聲對著晶石道：“師尊，你等等??！”隨后將唐希一條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兩人快步離開人群聚集之處。

    另一邊。

    謝時宴看了眼表情一言難盡的黎止：“怎么了？”

    “明年多招些聰慧的弟子上來吧?！崩柚狗畔率掷锏膫饕艟?，“拉高清寂峰現(xiàn)在的平均智力?！?/br>
    后半句謝時宴沒太理解，不過想到黎止是在同賀長風(fēng)傳音，大概也明白他所指為何。

    他道：“賀師兄有時是過于率直了些。”

    黎止笑著搖頭：“別什么好詞都給他用?！?/br>
    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秘境中部，算算日子也近十月中旬，天氣愈發(fā)涼起來。

    修士倒是不畏寒，但這樣連日不見陽光的潮濕陰冷，像是骨頭縫都沁著涼意，還是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黎止不愿意做找路的活，但謝時宴這位主角看起來運氣也很一般，于是兩人走一路問一路。不過遇上的幾乎都是有門派的弟子，黎止稍微露出一點修為，就會乖乖交代前方有什么。

    如果遇不到人還到了岔路口，索性就折草葉抓鬮。

    眼下這條路，就是黎止抓出來的。

    他們像是走入了一處山谷，古木連天，薄霧籠罩，越走人越少，只偶爾傳來一兩聲空山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