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卻忽然翻了臉,揚聲:“妖言惑眾,背主謀逆之徒,按律,當車裂棄市,再夷三族!” 他方擊掌,頃刻間便有百余名玄甲持刀涌入,輕易就將殿中公卿盡數制住。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幾名后黨頓時噤聲,王座一側的田氏卻是無懼,她將幼子推給侍女,掀起紗帳就走了出來。 “懷安王你好生糊涂,可知齊王已陳兵北山,難道為一豎子,要與齊國為敵?”田氏雖為女子,她擋在王座前,這一聲斥,氣勢卻全然不輸君王。 趙國這一年來邊防空虛混亂,果然聽著齊人竟也乘虛而入,就有膽小的公卿不安起來,試圖說和。 趙如晦掀了下眼皮,本是連覷都懶怠多覷她一眼,為安群臣之心,他還是在動手前添了句:“陳兵北麓,齊王近年日益怯懦了,號稱五萬,也只敢派一萬一千人,化整為零,避開城池,從密林深山中,匪盜一般入境。” 見齊人精心安排的兵力被他輕易戳破,田氏第一個反應過來,對方能知道的這么清楚,這是已然受制了,她當即面如死灰,只是還強撐著。 階下諸卿分作兩堆,禁軍將后黨七人,連同那名最后開腔的中間派下大夫也一并圍困起來。 略有些遲疑地掃了眼上方,趙如晦還是對禁衛長點頭:“今日我趙國眾肱骨皆在,就不必另擇日行刑了,大王仁善,車裂酷刑就免了,趙國日弱,就在這大殿之上,用這些貳臣jian佞的血祭奠先祖。” “大王,大王!微臣只是附和了一句,我族中夫人還是先王庶妹之女,您……” 話音未落,這人就被新河君趙穆兕一刀捅在了右胸。 趙穆兕重咳了兩聲,跛著腿將刀上鮮血甩向鏡子般的水磨磚地,面對另一側的公卿道:“老夫辱沒斯文了,可老夫只認宗廟社稷,我趙國!也只認王上一人?” 眼看著禁衛就要對后黨七人執刑,趙姝連忙偏過頭,對侍從道:“還不快送太后與小公子回去。” 血濺玉階,趙姝不忍多看,忽然聽得身后公子漆稚弱的大哭聲和一個有些熟悉久遠的男子音調。 “田氏妖姬,你迫我廉氏滅族,今日,就用這僭子的命來償還。” 原來去歲降國,廉羽就投靠了舊晉,他一直是趙如晦在秦國的一枚棋子。 趙姝回頭驚見,尚來不及出言,廉羽舉高手拼力一擲,稚兒被他從王座撞在大殿里的石柱上,哭叫聲當即止息。 公子漆脖頸怪異得歪在一側,分明是折斷了,連醫官令都不需尋了。 “啊!——”怔愣片刻后,田氏一下卸去先前氣勢,尖利嘶吼著跌撞著撲向階下,將公子漆尸身抱著,口中不停哭喊著,“漆兒,漆兒!” 夾雜著后黨被屠時的哀嚎,議事大殿如沸,趙姝無暇去問廉羽,就被田太后一聲聲狀若癡顛的喚聲引去。 “你不是專研醫術,殊兒,你過來。” 趙如晦阻攔不及,就見趙姝已然將田氏護在身側,田氏雖痛心若狂,身上也沒兵器,只是不停地叫趙姝救公子漆。 二人對望一眼后,趙姝垂下腦袋,悶聲說:“君侯見諒,現而今,她只是一介無勢無倚的先王婦人罷。” 本也沒必要取這樣一個婦人·性命,趙如晦無奈,在后黨皆被亂刀屠戮示眾后,他才令底下人清理,順道將田太后送回內宮。 余下的二十九名公卿目睹這一場后,皆是受驚,可又很快調整過來,就那么看著禁衛一具具尸身處理著。 …… “慢著。”殿外突兀的音調,讓趙姝渾身一抖。即便是閉著眼不看,她也能猜度出來人是誰。 那一瞬,她幾乎從方才的殺伐慘相里脫離出來,腦子里一片空白。 一個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若是莫名現身,那必然是比田氏作亂更危險莫測的存在。 第86章 黃雀(終) 即便是再不愿回頭, 在瞥見了趙如晦面上罕見的驚異神色后,趙姝也只得迫著自個兒去面對。 僵硬地起身,視線從廉羽、新河君、眾公卿以及一地的血痕上緩緩移過,最終停在一人黑袍玄甲的高大身軀上。 確認來人的那一刻, 趙姝的右眼皮, 一下子狂跳起來。 他進殿時, 外頭晨曦剛好盛起,金光微瀾地從四側高闊窗棱間溢入,照得森然殿堂一派浮光躍動。 晃得趙姝眼睛酸澀, 她避開外頭方溢進來的日陽,心中若同山崩海嘯。 緩過神轉頭再去看趙如晦, 但見他呆若木雞地立著, 素來沉穩篤定的溫潤面容間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震詫和無措。 鬼使神差的, 趙姝忽然就從王座上立起身來, 發了她入座后的第一聲令:“秦王孫該是戰死了, 何人冒名頂替,快來人!將此子拿下。” 激昂威嚴的話從胸腔里蹦出來, 她實在是太驚異了, 群臣都被這一聲震懾。 這哪里還有丁點方才靜默的荏弱模樣。 她語氣既憤且怒,然而,冕冠前遮面的近百顆彩珠零落的碰撞晃動, 卻已經出賣了她此刻的心緒。 透過這些亂晃的彩珠, 那雙翡石一樣的碧眸若利箭一般穿梭而至, 分明是單槍匹馬, 只這一記凝視就讓她覺著, 好像面對的是猛獸獵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