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鸞/清冷駙馬竟是白切黑 第119節
幸而娘家始終堅定與她站在一塊,所以陸訓盈對這些謠言的態度都只有兩個字—— 放屁。 她憤憤說完,還是沒能壓不住唇角的笑,又贊道:“這小子真是有福氣,關鍵時候沒掉鏈子,是我兒子!” “是?!标懠疑┥┮埠偷?“明日我差人去喚茵meimei和妹夫過來,他們若得知咱們衡璋為自己掙了心上人來,不知要有多高興呢?!?/br> 外界傳言的那些惡名,陸家所有人都下意識拋在腦后,換句話說,他們也從未當回事。 靖陽公主在外背負野心勃勃、飛揚跋扈的壞名聲,可今夜在陸家人眼中,她只有一個身份。 謝洵的心上人。 他們雖不大了解靖陽公主,可對這個兒子、外甥卻十分熟悉,他自己看中的人,那定然也是個好姑娘。 所以此時那些危言聳聽的話壓根沒成立。 正廳中,姑嫂兩人聊得正投入,陸訓言獨自坐了一會,索性帶上門留她們說話,自己也去了書房。 前院書房附近原本栽種著一片云竹,只是深冬時節,只剩光禿禿的桿,難免有些蕭瑟。 陸訓言正要推門進屋,卻聽見里面傳來談話聲,他腳步微頓,屏息等候。 “衡璋,你可還記得五歲啟蒙時,外祖父告訴你的第一句話是什么嗎?”陸老祭酒的語調平緩。 “君子立身,當存本心,守風骨。” “好,倘若朝局風云叵測,為臣者又當如何?”陸老祭酒又問。 謝洵斂眉,“當做純臣?!?/br> “只是你今日的意圖太明顯了,恐怕有不少人要將你劃作陛下身邊的人了?!标懤霞谰颇曋?。 謝洵道:“可純臣更該忠君,請外祖父恕衡璋冒犯您,孩兒并不覺得今日之舉有錯?!?/br> 陸老祭酒朗聲笑道:“外祖父叫你來,不是為了責怪你,男兒立世,成家立業,本就息息相關,若一味怯懦妥協,反失本心。” 謝洵聞言抬眸,外面候著的陸訓言也不由得聽入了迷。 “外祖父只是想給你提個醒,你若尚主,往后的日子不好走?!崩险哐壑谐领o篤定。 謝洵只沉聲應道:“孩兒知道,我若真做了這個駙馬,便是和江丞相撕破了臉,又有年前殺他侄兒的舊恨,日后在朝上處事只會更艱難?!?/br> “不止。”陸老祭酒撫了撫頜下的長髯。 謝洵腦海中閃過堂兄謝霄提醒過的話,難免想到此事會將陸家也拉下水,心中后知后覺閃過一絲歉疚。 但老者下一刻說出的話卻全然不同。 “我三年前向先帝請旨將你調離京城,從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做起,不止是為了讓你體察民情,積累經驗,更是讓你褪去狀元光環,回京再入仕,無人會再置喙你所獲得的榮耀和成就。” “可你如今剛回京,便當眾請求尚主,也就代表著你已經提前宣告了立場,以往你做出的所有政績,盡數告廢,沒人會在意。” 陸老祭酒眼光清明,望向他的眼神略有惋惜。 “孩子,你從前不愿仰仗家族入仕,吃了那些苦頭,日后在他人口中,便只會淪為一句話,‘興許謝洵只是沾了陛下和公主的光而已’。” 謝洵神情微怔,他確實忽略了這方面。 老者的面容也在微晃的燭火下顯得朦朧,他道:“外祖父只是怕你有朝一日,會后悔,會生怨,會不甘心?!?/br> 年輕人有一點很好,朝氣蓬勃,初生牛犢不怕虎,無論是再淡漠的人心中都燃著一把魂火; 可卻也有缺點,他們容易被這把火燒昏頭腦,許多事情在多年后才能咂摸出點淡淡的埋怨來。 良久,久到在廊下候著的陸訓言都想推門闖進去時,里面的青年聲音已經隱約傳了出來。 他的語調和緩,思忖過后不急不躁。 “那就讓過去的過去,我從頭開始?!?/br> 謝洵清雋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愈發柔和,可他的語調和態度卻很堅決,不容更改。 “倘若失去的已經注定要失去,那孩兒認為,自己當務之急,更要把握住能掌握的命運,守護好能守護的人?!?/br> 為過去懊悔太久,他只憧憬未來。 在謝洵眼里,這也并非是為元妤儀做出世人眼中所謂高傲的“犧牲”,更不是未來將她綁在自己身邊的籌碼。 在愛里,不談虧欠。 陸訓言聽完他的話,眼底的驕傲更濃,好孩子,不愧是陸家子孫,有魄力! 連媳婦都護不住的慫包還娶妻干什么? 彰顯自己無能的擺設嗎? 稍頃,屋內也傳來陸老祭酒暢快的笑聲。 老者亡妻早逝,卻終身未再續弦,獨自扶養三個孩子長大,顯然很欣賞這樣的決心。 他也相信,面前的外孫能做到。 “好孩子,有你這句話,你只管坦坦蕩蕩地去做這個駙馬,出天大的事,有外祖父擔著?!?/br> 謝洵喉結微動,唇線繃得筆直,聲音也低了下去,“為達成我一人心愿,豁出整個陸家替孩兒扛著,還要勞煩外祖父籌謀,衡璋羞愧?!?/br> 說罷,他果斷跪了下去。 外面的陸訓言正搓手哈氣,聽到書房里的動靜迅速推門進屋,忙把人扶起來,嘴里斥責道。 “衡璋,你這是做什么!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你雖冠謝姓,可人是陸家人,我們不替你擔著,誰護著你?” 年輕時素有桀驁之名的麒麟子神態自然地彎腰,給自己的外甥拍了拍衣袍沾上的土。 陸老祭酒也從圈椅中站起來,目光關切地望著謝洵。 “你舅舅說得對,有我們在,便沒有讓你獨自承擔的道理,公主嫁過來與咱們就是一家人,也是一樣的,斷不會受旁人欺負?!?/br> 謝洵看著自己面前兩道堅定的身影,眼眶微熱,他不知這世上其他人家如何生活,但卻無數次慶幸,自己有這樣好的家人。 他們支持,也尊重他的選擇。 這也是謝洵尚主的重要底氣,不用陰私手段,也能坦蕩地向元妤儀表露他的愛意、他的心愿。 — 景和四年正月廿三,民間九九天。 寒氣消散,春暖花開,主大吉。 元妤儀被送入洞房那一刻,整個人的思緒還是微微恍惚的。 這場耗時許久的婚禮相當熱鬧隆重,她的耳畔還有震天的鑼鼓聲,以及那人清冷悅耳的嗓音,在他眼里自己仿佛還是個孩子。 無論是下花轎、跨馬鞍,還是邁火盆時,他總要不厭其煩地提醒,“小心腳下”“握住我的手”。 其實她只是拿團扇擋著,能看清的。 但聽到那關心的言語,元妤儀反駁的話堵在喉嚨里,卻怎么也說不出了,干脆握緊他手腕,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 她一親近,謝洵反而沉默下來。 元妤儀微微側首,只匆匆瞥見他線條流暢的下頜線,和清雋冷冽的半張側臉,也就沒有注意到他微紅的耳廓。 景和帝確實為她造了一座雅致的公主府。 只是陸母對她很喜歡,去宮里送婚前賀禮時,特意跟她提了一句可否婚后三日在陸府歇下,也省了拜訪舅姑的流程。 陸家也通達,并未讓靖陽公主和謝洵住在原先的院子里,而是特意另外打通一個別院,用拱門隔開,辟出一塘荷花池,另設了一間小廚房,專供靖陽公主所需,十分用心。 盛情難卻,元妤儀便應了下來。 如今獨自待在這間陌生的新房里,她的心情還是不免有些惴惴。 正在她出神時,外面響起紺云和人交談的聲音,下一刻,房門便被人輕輕推開。 “妾身參見殿下。”女子含笑福身。 元妤儀隔著團扇一看是陸母,忙走上前將她攙起來,“夫人不必多禮。” 陸母將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滿面笑容地給她端菜,一碟蟹粉獅子頭,一碗燕窩粥。 菜式并不復雜,卻勝在新鮮,還在冒著騰騰的熱氣,勾起人胃里的饞蟲。 “殿下也嘗嘗府上廚子的手藝。” 元妤儀咽了口唾沫,只看了一眼便挪開目光,輕聲道:“夫人,這恐怕不合規矩?!?/br> 她和紺云一塊吃喜床上的果脯,和吃陸夫人端來的熱菜,這性質就不太一樣,前者只有自己知道,至于這后者嗎…… 陸母將那碗粥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坦然開口。 “妾身也成過親,曉得折騰一天的勞累繁瑣,殿下嫁到我們家,是低嫁,何必還苦守那勞什子規矩?你只管吃,有敢嚼舌根的只管捆了送妾身院里來?!?/br> 元妤儀神情微怔,顯然對面前女子的這些話有些意外。 京中許多人家都覺得她嫁到陸家,嫁給謝洵是修了八輩子的福,壓根談不上低嫁。 可處在議論中心的陸家卻對她道,娶了你是我們修福,我們家高攀。 這樣不掩飾的善意對已經經歷冷血宮變的元妤儀來說,有些陌生。 但她也不是扭捏的小氣人,聽完陸母的話,果然眉眼彎彎,接過勺子喝粥。 燉得軟爛的燕窩粥滑入腸胃,滋潤了空蕩蕩的身體,也讓她放松下來。 簡單用完膳,元妤儀真切道:“多謝夫人。” 陸母收拾完食盒,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殿下真想謝妾身呀?” 元妤儀含笑點頭。 無論陸母想要金銀珠寶,瑪瑙翡翠,還是蜀錦鮫紗,她都會滿足。 可女子只是朝她眨了眨眼,提起食盒,“那殿下還喚我夫人?一家人,多生疏呀。” 元妤儀反應快,立即福身喚道:“婆母。” 陸母卻挑眉看向她,同樣的瑞鳳眼,謝洵的是清冷,她的卻明顯英氣許多。 “衡璋喚我什么?” 元妤儀:“母親?!?/br> 見她上當,陸母輕笑,眼角細紋微微皺起,卻更顯得灑脫,她拍了拍少女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