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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鸞/清冷駙馬竟是白切黑 第86節

    倒也合理,畢竟衛老貶謫青州是事實,他走后禮部尚書一位一直空懸也是事實。

    官員們也擔心將?里面的陳年卷宗全部扔掉后招來禍事,將?其?鎖起來以備不時之需確實是萬全之策。

    元妤儀現在腦海里充斥的盡是謝洵派人送來的那句話,“禮部有事亟待處理,不必等?我。”

    可她來了禮部,他呢?

    難道是二人正巧錯開,他已經回府了嗎?

    懷著這樣復雜的念頭?,少女眼底閃過?一絲茫然,也不想?久留,然而神思恍惚,她卻差點被橫在門檻處的一沓折角卷宗絆倒。

    幸而紺云一直跟在她身后,見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這里雜物多,公主小心些。”

    元妤儀點頭?嗯了一聲,然而垂眸看向那疊卷宗時眼神卻閃過?一絲怔愣。

    “燈。”少女伸手沉聲開口。

    紺云立即遞過?手里的五珠宮燈,半分不敢挪動,守在公主身后。

    元妤儀提燈靠近,抽出帕子擦了擦上面遍布的灰塵,借著瑩瑩燭光看清了其?中一本扉頁的字跡。

    因為她方才不小心踢開這沓冊子,所以底下的卷宗才露了出來,也被她碰巧看到那幾個字。

    此時也顧不上干凈與否,元妤儀徑直翻動著那幾本外皮一模一樣的卷宗,然而果然如?她所料,一沓卷宗中只有兩本扉頁上帶著“陸”字。

    她沒翻看具體內容,直接將?那兩本破舊的書冊用?帕子包起,又?將?原本的書冊堆到一邊,才起身離開。

    元妤儀看著西次間?被破開的鎖,又?叮囑兩個侍衛道:“六月天多變,為免風吹雨淋壞了卷宗,重新掛上鎖吧。”

    侍衛自然拱手應是。

    禮部的大門在她身后緩緩鎖上,臨走時元妤儀在臺階上略做停留,對守門的兩人道:“若有旁人問起,只說無?人來過?。”

    侍衛雖疑惑,卻也沒有反駁之理。

    元妤儀側過?身,那雙清澈漂亮的眼底卻帶著一抹深色,嗓音有些低,“記住,是任何人。”

    她這般鄭重,兩個侍衛也不敢掉以輕心,立即抱拳道:“屬下遵命,絕不泄露公主行蹤!”

    ……

    將?至戌時,上京因有夜市,未到宵禁時刻,是以街上也有出門游玩的行人商販。

    出府時正是薄暮,在禮部轉了一圈再出來,幽藍色天空中卻已經布滿了璀璨的星子,簇擁著一輪皎潔的彎月。

    元妤儀垂眸看著手里的卷宗,心底的不安卻愈發濃烈。

    從宮變中遺留下來對危險的直覺,在某些時刻幫她許多,可現在,她卻忽然不確定起來。

    “回府,走繚潁街那條路。”

    少女的語調篤定,不容更改,那邊雖遠一些,但開的都是雅致店鋪,勝在人少,安靜,回公主府走那條路應該能更快一些。

    耳畔響起車輪軋過?青磚地面的陣陣聲響,元妤儀摩挲著手上澄黃色的紙張,輕輕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也不知這個卷宗上的“陸”是否是謝洵在乎的那個“陸”,畢竟陸家風光無?限時,她還?只是一個住在深宮里不諳世事的公主。

    但或許是因為如?今對謝洵的感情今非昔比了,連帶著一個不確定的標識都能讓她格外關注,索性直接帶回公主府。

    想?到謝洵的身世,元妤儀心中又?是一陣感慨,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何想?法,只想?把這兩本卷宗帶回去給?他看看。

    也許于他有益呢?

    那她也算又?幫他一次了,不過?夫妻之間?么,自然不必把虧欠人情之類的掛在嘴邊,長此以往難免生分。

    謝洵在乎的,她自然要?幫他。

    想?到這,元妤儀的眸光微微閃爍,忽然想?到自己似乎還?忽略了重要?的一點。

    對了,她當初動用?沈家暗線查到謝洵是陸家骨血的事情并未告訴他,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知曉了這件事。

    元妤儀唇角無?奈地翹起,應該早些告訴謝洵的,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一開始決定和離時,她便想?好了此生絕不會泄露他的身世秘密。

    倘若那時候說出來,難免有以此做把柄要?挾他的嫌疑。

    但誰料想?,他們竟從陰差陽錯的陌生人變成了一對真夫妻呢?

    謝衡璋煢煢獨行于暗夜之中,生母早逝,獨自一人背負著為外祖一家翻案的遺愿,這是精神上的磋磨,一定過?得很辛苦。

    但現在不一樣了呀。

    她愿意擎燈引路,予他光亮,伴他前行。

    元妤儀倚著身后的軟枕,將?食盒和卷宗都放在一邊的小幾上,掀開半邊布簾望著上京的夜景。

    繚潁街上行人果然不多,來往的都以身著長衫直裰的讀書人為多,書坊和茶肆正開門迎客。

    忽然,元妤儀的目光一頓,下意識開口,“停車。”

    紺云還?以為她出了什么事,匆忙問道:“公主,怎么了?”

    但卻一直沒聽到回答,紺云只好順著她的目光往遠處看去,卻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那不是歲闌嗎?他怎么在這兒??”

    不止歲闌,還?有一匹高頭?駿馬被拴在一邊的樹上,除此外應該還?有沒見人影的謝洵。

    元妤儀的唇有些泛白。

    原來他是在靜茶閣處理禮部公務的么?

    但謝洵撒謊騙她的念頭?剛閃過?,又?被元妤儀拋出腦海。

    或許他是處理完公務和同僚在此歇息品茗,畢竟他們選擇的地點是茶肆,而不是酒館,也算文人雅士的常聚之地。

    是以她沒說離開,只在原地等?著。

    一盞茶后,待在馬車中的少女果然見到了下樓的人。

    謝洵前面站著許久未見的兩個人——

    正是江丞相與宣寧侯。

    不知他們在樓上談成了什么事,江丞相喜上眉梢,還?頗為賞識地拍了拍謝洵的肩。

    然而下一刻他很快背過?身去,元妤儀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謝侯爺神情僵硬一瞬,旋即又?沖著江丞相點頭?哈腰。

    謝洵自始至終像是游離在二人之外的存在。

    他身姿頎長挺拔,是一節新竹,立在皎白月光下,宛如?不沾凡塵的謫仙。

    江丞相的話雖是對著謝侯爺說,可眼神卻緊緊地盯著一旁的謝洵,又?含笑問他幾句話。

    而這對話的內容,元妤儀同樣不知。

    她只能看見謝洵頷首點頭?,神情平靜毫無?波瀾,但他們與江相早已勢如?水火,不死不休,怎么可能高高興興地來喝茶?

    自從謝洵入朝,嶄露頭?角,鋒芒畢露后,以宣寧侯為首的謝家便大有與這個兒?子劃清界限的勢頭?,現在卻又?再次會面?

    諸多看似不可能的矛盾在元妤儀面前上演,她心頭?的不安愈演愈烈,甚至閃過?一絲不該有的質疑。

    此為結黨營私。

    感情告訴她不該這樣想?,或許謝洵是有苦衷的;可理智卻告訴她“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引著她不斷考慮最壞的方面,并催促她找后路。

    許久未曾體會過?的焦灼涌上腦海,元妤儀不愿再看那三?人其?樂融融的場景,收回目光時又?看見軟墊上的食盒和卷宗,只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一片真心,原來是個笑話。

    “回府。”她果斷下令。

    紺云自然也看見了駙馬和人會談的場景,但她沒注意其?余兩人的臉,輕聲詢問,“公主,咱們不等?駙馬了嗎?”

    元妤儀闔上眼眸,“不等?,速回。”

    就在馬車離去的那一剎那,遠處的青年同樣心靈感應似的往這邊巷口望了一眼。

    但只是匆匆一眼,他便又?被江丞相不耐煩的問題牽扯住。

    “小謝侍郎,你要?換的可是百年清名、丹史留青,而我不過?要?一條命作交代,你我各取所需,這還?有什么可猶豫的,何況本來就該如?此,不是嗎?”

    良久,謝洵才輕笑一聲,眸光如?深潭沉寂,映著皎潔月光,淡聲道:“好啊。”

    —

    駙馬是在一刻鐘后回的公主府。

    鎏華院中是一如?往常的寂靜,可不知是不是夜間?起風,謝洵卻總覺得手指冰涼。

    青年站在廊下,看著燈盞猶亮的臥房,卻久久邁不出靠近的步伐。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的燭火卻一直燃著,像是在執拗地等?人。

    謝洵推開門,內間?未燃燈,已經用?屏風隔開,只能瞥見珠簾后的少女似乎已經睡著了。

    他動作放輕,不想?再擾元妤儀清眠,替她吹熄燈便要?關門離開。

    然而燈盞剛滅,珠簾后卻響起少女清醒的聲音,“你去哪兒??”

    謝洵頓住腳步,溫聲同她解釋,“我以為你睡著了,正要?去書房。”

    元妤儀似乎將?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傳出來的聲音很輕,“我有些害怕,睡不著。”

    聞言,謝洵的眉間?染上一抹擔憂,抬步走過?去,忽然想?到自己剛從外面回來,衣袍上還?沾了潮氣,于是又?將?外衫掛在衣架上,這才坐在床邊。

    元妤儀從錦被里伸出腦袋,起身坐起,靠著身后的引枕看著眼前沉靜溫和的青年。

    駙馬就是這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從前靖陽公主覺得這是好事,可是現在連她自己也說不清了。

    “怎么害怕?”

    謝洵握住她伸過?來的手,卻發現她的指尖同樣冰涼一片,只好用?掌心替她捂著。

    屋里的燈盞已經熄了,月亮西沉,雖皎白可在此刻卻只能灑在屏風外的外間?,臥房這邊只能有幾點亮光,連人的模樣都看不清。

    是以元妤儀撒謊也能面不改色。

    “等?你回家時做了個噩夢,夢見你對我好都是裝出來的假象,從一開始成親便是如?此,世家想?要?穩固百年聲望,朝中官員想?要?手握重權,于是你成了被推出來安在我身邊的棋子,竊取信任,只為顛覆現有的一切,令我國破家亡。”

    少女的聲音平穩,卻略顯急促,謝洵能感到掌心中的冰冷手指在微微顫抖。

    元妤儀總結道:“最后,你殺了我。”

    四周流動的空氣仿佛瞬間?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