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鸞/清冷駙馬竟是白切黑 第77節
稍頃卻再沒有任何異響。 薄薄的窗紙被人捅開一個不起?眼的小孔,緊接著伸進一根長長的竹條。 二人落腳的地方狹窄,幾乎胸膛貼著胸膛,謝洵早已適應了客房中這樣?的黑暗,轉頭去看?時正巧看?見那根還在冒煙的竹條。 青年宛如劍鋒的長眉皺起?,順勢取下櫥柜旁的一只花瓶,又迅速撕下兩角床幔,浸濕可以短暫充當手帕的布條。 “他們點了迷香。”謝洵的話?音壓低。 元妤儀能感受到他的熱氣?噴灑在自己的發頂,饒是此時二人共同處在這樣?一個逼仄的小空間里,可除了那點微不足道的曖昧之外,更多的是對危險的本能逃避。 她立即接過那條布帕,遮住自己的口鼻,神情凝重地望著面前的郎君,“喊阿濃他們過來吧?” 他們現在的距離遠比床榻上?更近; 元妤儀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謝洵強有力的心跳聲,有他在身邊她一向安心。 可是既然能想到提前下迷藥這樣?的招數,又在夜半攀墻殺人,想來不是普通的謀財盜賊。 倘若是群練家子亦或同上?批刺客一樣?,都是被人專門豢養的殺手,那局勢就更不明朗了; 現在許多世家公子就算正經學了武,也更追求花架子般漂亮的打法,遇上?這群亡命之徒只有甘拜下風的份。 何況謝洵身有痼疾,病體?孱弱。 元妤儀眼底的擔憂愈發濃烈。 她下意識拽了拽青年的衣袖,清澈的眼底滿是不安,想要出聲喊人,卻被他修長的手指壓在嘴唇上?。 雖然隔著布帕子,但是唇瓣上?異樣?的觸感還是讓元妤儀渾身打了個激靈。 謝洵輕輕地搖了搖頭,仿佛已在幾息間猜到對方的身份和目的,“這些?和上?次的應該是同一波人,他們對我們很了解,此時整個客棧應當都燃了迷香,季姑娘和神武營隨侍那邊恐怕比我們也好不到哪去。” 元妤儀聞言,心中已經明白前因后果?,可耐不住聲音有些?顫,“不然現在逃吧?” 可剛說?完,她自己已然喪氣?地否定?了這個建議。逃?四面楚歌,前有狼后有虎,他們又能逃到哪里去。 謝洵撫了撫少女?柔軟的頭發,正要安慰她時,窗牑外面的木框上?突然響起?“鏗鏘”一聲,這是三樓客房,應當是外面的人攀爬時借助的工具尾端發出的聲音,雖尖銳卻不算響。 若是熟睡之人自然察覺不到這樣?的聲音,可偏偏元妤儀和謝洵已然清醒著躲在一邊,是以這聲音便被襯托得格外明顯。 隨著聲音越來越靠近窗戶,謝洵臉上?的神情也就愈發凝重。 忽然窗邊灌進來一陣涼風,元妤儀背著光,根本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指尖還是一片沁骨的冰涼。 正在她惶惶不安之時,青年突然遞給她一把泛著銀光的匕首,瑞鳳眼底閃過一絲不舍。 “躲在這兒,保護好自己。” 他的嗓音低沉,只交代完這一句便要離開,元妤儀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袖,眼眶里浮起?一層朦朧水霧,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嗎? 他身子不好,出去會死的。 謝洵給元妤儀明顯挽留的動作一怔,緊皺的眉頭微松,平直唇角忽然彎起?一點淺淺的弧度。 他低下頭將少女?緊緊地摟在懷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脊背的顫動,也能察覺到元妤儀落下的一滴淚,砸在他頸間的動脈上?。 “好姑娘,聽話?。” 謝洵試去她的淚痕,嗓音溫和平靜,抬起?她的下頜,落下極輕極淡的一吻。 說?罷他拎著粗頸花瓶,毫不猶豫地將里面養花的水朝著那些?人傾灑出去。 屋里沒亮燈,只有月亮的殘影透過窗戶灑在地上?,身著黑衣的刺客見青年閃身扔了一把東西,還以為?是什么毒粉,紛紛低頭后退。 謝洵也趁這個時候攻上?前,饒是袖中短刀只剩了一把,他也沒有絲毫怯意,銀白的刀刃劃過前面幾人的小臂,立即沾上?了血。 而?元妤儀也根本放心不下屋里的情況,她蹲下身子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胳膊,手里還緊攥著那把刀,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是手冷還是刀冷。 不遠處傳來短兵相?接的刺耳聲響,再之后是桌凳倒地的悶響…… 每一聲都像是不確定?的凌遲。 因打斗動作劇烈,謝洵原本剛愈合的傷口又被扯開,滲出鮮紅的血,染紅腰間的月白中衣。 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痛,眼眶充血,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五六個還活著的刺客,咬緊了手腕上?的繃帶。 刺客中為?首的許校尉咬緊了牙,眸光陰戾地盯著他,像是蜷縮在雜草中的一條毒蛇。 “他也受傷了,撐不住多久,殺了他!” 謝洵右手握緊了刀,左手指尖捏了一塊瓷瓶的碎片,眉梢微挑,染血的俊朗面龐上?盡是不屑冷意。 元妤儀聽見方才的話?,一顆心再也按耐不住,只能盡可能輕地側了側早已蹲麻的身子,轉頭看?向房間的另一邊。 她捂緊了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挺拔身影依舊熟悉,可是身上?的衣服已經濺上?星星點點的血跡,腳下同樣?滴著啪嗒啪嗒的血珠。 元妤儀已經分不清那是他的血,還是刺客的血,但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她甚至分不出半分思緒去想為?何謝洵會武,又為?何能與面前的刺客有來有回地撐幾個回合,她的視線中只有他身上?的血衣和散亂的發絲。 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轉瞬間蔓延至心口,刀柄抵得元妤儀掌心生痛,可她已經顧及不到,她只知道再強撐下去,謝洵會死的。 謝洵引發舊傷,對面的刺客也不見勝勢; 今夜來行刺的還有部分死士去對付其他人,許校尉帶了幾個身手好的親自來到公主所住的房間; 原本以為?提前燃上?迷香再動手,料謝駙馬就算有三頭六臂也難顯神通,卻唯獨沒想到,房間里的人三更還沒睡熟。 跟隨許校尉的雖是亡命之徒,可也只是干過打架殺人謀財害命的勾當,欺負的無?非是些?膽小的老實人,哪里真刀真劍地對付過這種不要命的瘋子。 這哪是什么文弱的駙馬,分明是個瘋子。 拿著把短刀卻敢攻長刀,身上?明明落了一身傷,流著血反而?更怪異的倔強,沒有半分后退。 更何況他們將刀尖刺中他胳膊上?的軟rou時,正常人若想保命分明應該后退抽離,他卻迎著刀鋒上?前,用手里的瓷片割了其中兩個死士的喉。 此等?場景,哪怕是這群從刀山血雨里闖出來的刺客,也下意識躲閃著青年冷冽的目光。 許校尉明顯察覺出死士們的懼意,恨鐵不成鋼斥道:“無?能鼠輩!你們可別忘了自己這條賤命是怎么來的?!” 說?罷他也不再指望這群人,自己沖上?前拔刀看?下去,剩下的人見狀面面相?覷,大喊一聲壯膽,也紛紛攻了上?來。 可生死之間看?的壓根就不是人多人少,更多的是哪一方先露膽怯之意,很明顯,謝洵在他們眼里,已經相?當具有震懾力。 很快,幾個回合下來,這群死士已露頹勢,接連倒下。 許校尉踉蹌著身形,正要提刀再攻,余光中卻無?意間看?到了躲在柜櫥邊的纖瘦少女?。 不是方才沒看?見的靖陽公主又是誰? 男人踉蹌著身形站起?來,噙著一抹冷笑,索性準備將手中的長刀扔過去,可剛走了兩步,卻有一柄長劍從他身后穿心而?過,直接捅出一個血窟窿。 元妤儀的雙腳如墜冰窟,整個人的思維都是僵硬的,只有刀刃劃過掌心時傳來的陣陣痛意,告訴她這一切的真實性。 許校尉徑直倒在地上?,嘴角還有一攤汩汩的鮮血。 他身后不遠處站著的青年看?到還待在原地的少女?,終于松了一口氣?,緩緩向她走來。 元妤儀緊緊摳著身旁的柜鎖,艱難地站了起?來,目光中仿佛再也看?不見那些?倒了一地的尸體?和噴濺的血跡,只有一個單薄頎長的謝洵。 可是當提著的一口氣?消散,謝洵殘敗的身軀壓根撐不住多久,原本溫和的眸光漸漸渙散,他卻強撐著意識維持清醒,終于踉蹌一下,高大的身影跪在她懷里。 “謝衡璋!!” 少女?嗓音喑啞,只來得及喚他一聲。 謝洵在她懷中艱難地動了動指尖,似乎想要伸手去擦掉她的淚。 “別哭……” 但他的力氣?如光柱中的灰塵般稀薄,聲音也頃刻間消散,下一刻只嘔出一口血,闔上?眼眸,再無?任何意識。 元妤儀怔愣地抱住他,耳畔什么聲音都聽不到,眼前也變得霧蒙蒙一片,只能茫然地去捂住他迸裂的舊傷和胳膊上?的血洞。 她捂了這個便捂不住那個,汩汩的鮮血仿佛無?窮無?盡,根本流不完似的,將她的手也染成了鮮紅色。 兩人原本緊握在掌心的匕首都“鏗”一聲,一前一后掉在地上?,掉在血泊里。 元妤儀怔怔地看?著一手的血,眼前一片模糊,她只是下意識望著青年近在咫尺的臉,似乎下一刻便能看?見他睜開眼。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只有他冰冷的手和死寂的房間。 她近乎崩潰地喃喃道:“怎么辦啊謝洵,我該怎么辦,血太多了,我捂不住……” 第58章 因果 忽然, 門被人從?外面踹開,漆黑一片的屋子也被人重新點上燈盞。 跪在?血泊里的元妤儀下意識眨了眨眼,還體貼地為?謝洵遮住這刺眼的亮光。 季濃等人趕來的時候, 地上的血已經流到了門口,見到屋里駭人至極的景象,眾人臉色都變了幾變。 “阿妤……”季濃額角還掛著一層剛打斗完的冷汗,跨過刺客的尸體半蹲在?元妤儀身側。 元妤儀卻仿佛根本沒聽到她的聲音, 她只是一味地摟著還在?流血的謝洵,木然地流淚。 季濃伸手想要強硬地把兩人分開, 可是平日里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女此?刻力?氣卻大?得驚人。 “阿妤, 殿下!”季濃皺眉與她茫然的目光平視,“殿下, 讓我看看駙馬的情況, 救人要緊!” 不知?是哪一句話觸動到了元妤儀, 她后知?后覺地把人松開, 伸手抹掉眼角的淚珠,可是掌心的血也不慎蹭了上去, 原本明艷的臉龐現在?狼狽極了。 她只啞著嗓子道:“阿濃, 救救他……” 季濃看著跪倒在?公?主懷里的謝洵, 微不可察地蹙緊了眉尖, 這人渾身是血, 光能看見的傷口便有三四處,皆是被利刃所傷。 她深吸了一口氣,伸出兩指摁在?青年動脈處, 努力?去感知?那一抹極其細微的跳動。 “人還活著。” 季濃只看了元妤儀一眼, 便立即挪開目光,不敢看她眼底的期待和依賴, 又沉聲補充道:“但?舊傷撕裂,又疊新傷,早已筋疲力?竭……” 元妤儀一怔,拽著季濃衣袖的手愈發冰涼。 衛疏見狀立即招手喚來身后的兩個侍衛,沉聲吩咐,“快去請大?夫,診金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