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高嫁日常 第5節
程解厄也對著簡白荷連連擺手,“簡娘子,不是這樣的。” 正巧此時,正屋里傳來走動的聲音,那是簡元響歇息的地方,而程解厄睡的地方是其中的側房,是連接在一起,僅僅有一扇小門阻擋。 這扇小門根本沒關,只見一臉倦意的簡元響順著小門出現在了眾人面前,看見那么多人,他明顯呆愣住了,腳步往后撤,像是準備重新進來一回。 看見他,程解厄宛如抓著救命稻草,高呼:“二公子,你快告訴簡娘子,我和你喝酒后就什么也沒干!” 簡元響披著一件外衣,在大家的目光里尷尬地攏攏,莫名其妙道:“啊?怎么那么多人?” 程解厄著急,一用力還把舌頭咬了,嘩啦啦淌血。 簡白荷不得不出來主持大局,視線劃過他亂糟糟的頭發,忍著讓他打理干凈的想法,“二牛,程公子酒后輕薄了楊嬸子,你就在隔壁,可聽見動靜了?” 簡元響吃驚,“什么!居然是真的!我還以為在做夢。” 簡白荷對楊嬸子的話再沒有一絲懷疑,瞥了眼呆愣的程解厄,再次為自己稀爛的看人眼光而惱火。“二牛,你說說怎么回事。” 簡元響像是清醒了,手舞足蹈的比劃起來,“阿姐,我當時還躺在床上,就聽見楊嬸子敲門,說還有一個醉鬼是不是在側房。接著沒過多久,楊嬸子就開始大叫,‘登徒子’‘流氓’的亂叫。” “我昨天那個酒喝的多啊,困的怎么也起不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夢中。最后聽見撲通一聲,楊嬸子撞門出來,我還想門是不是都要被撞壞了,就又睡過去了。” “不過這居然是真的?程解厄一個念書人,居然輕薄楊嬸子一個寡婦,人心隔肚皮啊!” 簡元響嘴里嘖嘖嘖的,不知道是幸災樂禍,還是瞧不起程解厄。 簡白荷又看看程解厄,他已經成了木雕,胸膛都見不到起伏。再想想哭泣的楊嬸子,頓時對他更加嫌棄,站起來道:“把程公子的東西收拾好,飯后就送程公子離開。” 沒過多久,程家兩兄弟的行李再次被收拾了起來,距離他們來到簡家也不過兩三天。大門一開,把兄弟二人連行李一同扔出了簡家。 簡夫人送了不少布匹和銀子來補償楊嬸子,生怕她想不開,又勒令大家都不許再談,這件事很快就淡了下來。 下午,楊嬸子倚在門上,做賊一樣看看沒有人經過,一敲門,簡元響便探出頭,把一張銀票塞給了楊嬸子。 楊嬸子確認了是事先談妥的價錢,便心情很好的哼著小曲離開。 瞧瞧還是她精明,二公子先找了兩個丫頭都不愿意干,怕壞了名聲,她一個寡婦就不怕,一下子賺了兩三年的工錢。 回去定然要切點rou,買點梅子酒,和兩個娃娃一起大吃特吃一頓。 第6章 一個時辰后,街頭出現一道奇景。 在冷風中,一長一幼,兩個穿著斯文的人,失魂落魄地推著獨輪車,磨蹭行走在街頭。 程解厄在前面拉,弟弟程勝意在后面推,兩人還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覺得冷風呼呼的往臉上吹。 程勝意累的口干,忍不住停下來抱怨道:“人老珠黃的寡婦,哥哥也下得去嘴?害得咱倆都被趕出簡家,好機會給你也抓不住!” 他一停下,程解厄也拉不動了,扶著車直喘粗氣,慍怒道:“我先前沒想到,現在再想想,擺明了就是簡二給我設的局,要不是聽你的鬼話,我那天也不會去。” 程勝意耿耿于懷,“哥哥你到底親那個寡婦沒有?真是太現世了。” 程解厄也記不清,吃了蒼蠅般梗著脖子,半天堅持說:“沒有,就是簡二陷害我,讓我在簡娘子面前出丑。” 他拍拍車子,這車子也是他借來的,來的時候有牛車,那是因為別人聽說他要去當贅婿。一被趕出簡家,就只能借到個車架子,東西放在上面,靠人拉著走。 “別歇了,今晚先去找個雞毛店住一天,去的晚還不知道住哪里。” 于是兄弟二人無力的又推、拉起車來。 程勝意又探出頭,猜疑地瞧著哥哥,“不是我不相信哥哥,只是……簡二有那個腦子嗎?” 簡二公子廢物的名號一般是遮掩在簡大娘子怪癖之名下面的,但要是稍加留意,就知道簡元響是個小心眼,軟弱,不干正事的人,不像是能想出這種辦法的。 其實這個主意是簡元響的朋友之一,張信給他出的,程家兩兄弟不知道而已。 程解厄惱羞成怒,“我怎么知道,不要再提了,反正簡娘子那邊已經沒指望了。” 程勝意煩躁的哦了聲。 就在程家兄弟倆渾渾噩噩的時候,街頭忽然出現三匹駿馬,領頭的是一匹棗紅色的大馬,上面坐著身披銀甲,腰間系長劍的孫敘將軍。 后兩匹坐著的,一個是他的副官,一個千夫長。 千夫長直行,程家的車正要拐彎到另一側,他沒勒住馬,直接把程家的車撞的飛了天,包袱零碎散落一地。 程解厄看見馬過來,但渾身僵硬無法走開,又一回頭見車不見了,弟弟倒在地上,不由尖叫跑過去,“弟弟,你怎么了!” “撞人了,你小子添亂是不!” “壞了壞了,將軍你先走,我留下看看情況。” 兩個軍漢都翻身下馬,發現被撞的還是個小童,沒多大的樣子,心里咯噔一聲,也趕緊圍過去。 孫敘又折返回來,他今日沒法戴冠,烏發用一條紅色發帶挽起來,此刻撥開兩個手下,漆黑的眼眸狠狠瞪了千夫長。 他不禁咬牙,低聲道:“又不是我撞的人,你叫我快點逃是什么意思?” 千夫長目光躲閃:“……” 真是好兄弟! 程解厄撲過去,真是被嚇壞了,直道:“弟弟,你哪里有事?” 程勝意只是被飛起來的車刮倒,外加嚇的腿軟,原本是沒什么大礙的,一聽哥哥的話居然會錯了意,爬了一半又躺了回去。一臉虛弱的道:“腿疼,是不是骨頭裂了。” 程解厄心尖一顫,懷疑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怎么什么破事都趕上今天來了?何況他也沒有錢給程勝意看病,一時間急得滿頭大汗。 一雙手直接撈起程勝意,抱在懷里,抬眼一看是個沉穩肅穆的軍官,看上去十分年輕,舉手投足卻令人心安,唇紅略薄,眼眸流轉中透著寒光。 孫敘:“先去醫館看看,我觀他不像是傷了骨頭。” 程勝意心虛,自然不敢去,在他懷里掙扎起來,弱弱地道:“哥哥,我好像好了,咱們不是急著去雞毛店嗎?趕緊去吧。” 把他放下來,孫敘三人擰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陣冷風吹過,孫敘三人連帶著程解厄都明白了過來,這是程勝意這小子在訛人呢。虛驚一場,程解厄羞愧的恨不得剛才直接把弟弟碾死算了,訛人還沒訛成,真是討債鬼啊討債鬼! 千夫長在懷里掏掏,硬著頭皮對孫敘和副官旻南道:“出來急,沒帶錢,” 旻南也是個摳門貨,背對著程家兄弟,偷偷道:“人沒撞壞,還給什么錢,他還要勒索咱們呢。” 千夫長別扭地道:“不賠人,車總要賠的吧。” 三人回頭一看,見那個車架子被撞飛后已經散架,成了幾個木板散落在各種地方,覺得有道理,車是要賠的。 孫敘瞅了眼,也往懷里掏,“我先給你墊上。” 二人眼巴巴望著他,孫敘解開銀甲——他剛演武回來,還沒來得及換。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衣,身體接觸到空氣,甚至要冒熱氣,往胸膛里摸,居然摸了個空。 孫敘低頭,疑惑地道:“嗯?” 又往另一側掏,捏到一個yingying的東西,三人一喜,拿出來一看卻發現是一塊很小的銀子。 ……不知道夠不夠買車,應當是不夠的吧,而且非常丟份。 千夫長開始嘲笑,也不知道他樂什么,“我居然真想著追更加企鵝君羊,似二而而物9一四其讓將軍墊上,誰不知道將軍兩袖清風,比我倆窮的多嘞。” 孫敘堂堂大將軍,當年也是個矜持的貴公子,聞言居然開始脫靴子,在靴子里摸索起來。摸到一半想起來了,不是這雙靴子,早上剩下的銀子也在換掉的衣服里。 三人目目相覷,孫敘又只好對副官道:“旻南,你身上應當有錢吧?先拿出來給他用用。” 旻南轉頭就要走,被二人按著肩膀拽住了,“將軍,不是我小氣,是我也沒有啊!” 千夫長又是失望又是生氣,瞪著眼睛道:“你今早還顯擺過,你爹給你寄了十兩,咋轉眼就沒了?還是不是兄弟。” 旻南無奈,解開他掛在腰上的小包,里面的卻不是銀子,露出來兩個金燦燦的東西。他更加扭捏了,“都給我家娘子買簪子了,還倒貼了一兩。” 時間仿佛靜止了。 三個大男人,湊不出二兩錢。 后邊的程解厄看的火起,且越發覺得孫敘眼熟,回憶一番逐漸浮現了他回城那日的景象,這才明白原來他就是孫敘將軍。 剎那間新仇舊恨閃過,因為他,自己才被簡二設計攆走,因為他,車也被撞散,還拿不出錢賠!堂堂大將軍,窮成這樣,不可笑嗎! 程解厄冷不丁地道:“將軍與我一樣都窮的叮當響,眼下我正好離開,你也正好住進去,窮情可解吶。” 三人都詫異他開口說話,這話也摸不著頭腦,他為什么要對孫敘將軍/自己,那么大的敵意,等等,他到底在說什么? 孫敘走過來,他個子高大,程解厄又是蹲在地上的,便顯得居高臨下,“你認得我?” 程解厄掀掀眼皮,“自然,將軍是簡家親定的女婿,而我只是個備選……如今我走了,將軍再也沒有阻礙,可以直接入住簡家。” 此言一出,街上裝作行走的人都停下了腳步,表情微妙的傾聽著。 街邊的屋子里,坐在門口納鞋墊的老大娘不納鞋墊了,豎著耳朵聽著。 小飯館的小二也不上菜了,站在門口抓著毛巾佯裝擦汗,實際上透過毛巾的邊緣,鬼鬼祟祟朝這邊偷看。 駐足已久,在小攤上挑胭脂水粉的少女,也用炙熱的目光看著窮書生和窮將軍競爭入贅。 這場戲,她沒看過。 孫敘:“?”感覺不太妙。 旻南一驚,那張類似猴子的臉,展現出了介于欣慰與嘆息間的神態:“將軍,你是啥時候想通的?真打算入贅,也不告訴我一聲。” 孫敘的辯解顯得格外蒼白,“我沒這樣打算過。” 電光石火間,程解厄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原來……孫敘早就這樣打算了,這樣就可以解釋簡二的計謀……很可能是孫敘和簡二一起想的法子,不然以簡二的腦子想出來的確困難。 程解厄站起來,企圖和他對峙,“孫將軍要我騰位置說一聲就是,為什么還指揮簡二公子算計我,侮辱我的人品,讓簡娘子厭棄我。” “哇——”街頭巷尾傳來小小的驚呼,“那么刺激?” 他還要再說,卻發現孫敘的拳頭已經舉起來,在他眼前放大。 …… 傍晚時分,簡白荷散心歸來,轎子走進家門口的巷子。 兩側的花草上,停著幾只紅蜻蜓,在漸漸黑下來的夜色中,和花草一樣分不清顏色。 巷子里有幾家鄰居早早用過飯,站在門口說話。 見到簡白荷的轎子來了,大家都意味深長的笑了。 簡白荷撩起簾子,奇怪地沖著她們打招呼,只見鄰居趙夫人一個箭步上來,握著簡白荷的手道喜:“大娘子喜得貴婿,趙姨沒看錯你。” 另一個富老太太也笑開了花,道:“你小時候就是一臉好命相,還是我和你爺爺說的呢,這下你爺爺回來要樂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