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然而,直至今天見到了葉時鈺留在這世界上唯一的愛人及孩子,他關于葉時鈺的記憶閘門一下就被撬開了一小道裂縫,泄露了好些懷舊的思念的情緒。 他懷念葉時鈺,是那種純粹的,對于最敬愛的哥哥的懷念。 葉時鈺性格溫順謙虛,待人彬彬有禮,生于大富大貴之家卻始終葆有一顆赤子之心,是他所知道最好最好的人。 他的棋藝來自三個人,父親、葉時鈺以及霍連山,其中葉時鈺對他影響最深,如今他在圍棋上的思考方式和策略運用就深受葉時鈺的影響。 他曾無數次輸給葉時鈺,越是輸越是想贏回來,換現在的話說便是人菜癮大,盡管每次一輸棋就要被逼著做各種奇怪的懲罰,比如繞著齊宅三圈大喊“時鈺哥哥最厲害”之類——葉時鈺溫柔脾氣好卻并非無聊古板之人,相反的他是個很會開玩笑的人,尤其特別愛逗親近的人。 “可辛,我以后的孩子最好像你一樣,”葉時璋頗為真摯地感嘆,“像你一樣可愛又好玩,天天跟我打賭天天輸棋。” 一聽這家伙是在笑他老是棋藝不濟,他立即朝屋里大喊:“爸爸,你學生占你便宜——” 葉時鈺哈哈笑起來,憑借身高優勢一把撈起來兼捂住他告狀的嘴。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就這樣為了丁點小事鬧到一塊,那時候總以為日子會就這樣一直下去。 秦玖越漸漸收回漫無邊際的思緒,沒太放縱自己繼續想念他的好哥哥。他立在葉時鈺的墓前,與他始終微笑著的照片對視片刻,也跟著揚起一個笑。 回憶里他們都是笑著的,如今縱然陰陽相隔,也該都是笑著相對才是。 ——哥哥,你的孩子比我可愛多了,你看到了嗎? 他在心里默默念著,一陣風徐徐拂過,像是一雙溫柔的手撫摸臉龐。 葉時鈺該是看到了,聽到了,秦玖越又想。 “淘淘,這是爸爸。”白嘉逸在目前蹲下身,拉著淘淘的手,輕聲道。 淘淘看了看葉時鈺墓碑上的照片,小孩子似乎還不能很好地消化生與死,她思索片刻,童言無忌問了一句:“爸爸這是睡著了嗎?” 秦玖越聞言一哽,無聲地嘆了嘆。 倒是白嘉逸始終微笑著,盡管眼里蓄著水光,他嗯了一聲:“爸爸太累了,所以先睡去了,不過你要是有想告訴他的話就說出來,他會聽得到的。” 淘淘感到有些為難,她想了半天,總感覺有好多好多話要說卻又不知從哪里說起好,良久后奶聲奶氣道一句:“爸爸,晚安。” 她特別認真地說:“我有好多話要說給爸爸聽,等爸爸醒過來我再告訴他。” 白嘉逸微微皺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的小女孩,淚如斷線的珠子倏地落下。 又一陣清風掠地而起,如同情人的溫柔撫慰,將他的淚水捎帶走了。 第66章 愛是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白嘉逸并不知道愛為何物。 養父白崇勛總是說愛他,不止一次說,將他當成寶貝兒子寵愛的時候會說,將他壓在胯下狠狠蹂躪的時候也會說。 白嘉逸清醒地承受著萬箭穿心的痛苦,痛苦是因為他知道那并不是愛。可是愛又是什么呢,他想他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見識,這概率就跟大白天撞鬼一樣。 然后,他就真的光天化日撞鬼了,他認識了葉時鈺。 起初不過世家相識,他小提琴葉時鈺鋼琴合奏一曲,自此之后葉時鈺就開始頻頻找他,從不落下他任何一場演出,滿世界陪他飛來飛去,每次演出過后都會送他一朵桔梗花,卻從不靠近他打擾他,哪怕只是借機多說一句話。 白嘉逸起初懷疑葉時鈺或許有點喜歡他,出于某種omega對alpha的敏銳直覺,但時間一久也開始有些疑惑,葉時鈺對他這算是喜歡嗎? 總是送他最喜歡的花,總是看他的小提琴演奏會,總是默默關注他,卻從不冒昧打擾或主動靠近,這算是喜歡嗎? 而且他也從最初好奇和疑惑,到漸漸習慣葉時鈺的存在,甚至一登臺就放眼臺下觀眾,精準定位葉時鈺所在位置,然后演出剛結束就開始期盼收到一朵桔梗花,像是某種隱秘的美好的期盼。 直至某天,他收到葉時鈺送的第九十九朵桔梗花——葉時鈺送他的花他一直心里記著數著,盡管不知道為何如此上心,葉時鈺終于第一次到后臺找他,對他說出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 “今晚月亮很好,我找到一個特別適合觀月的地方,要跟我一起去看嗎?” 他說話的時候莫名給人一種特別真摯的感覺,一雙灰藍色的眼眸就這么盯著人瞅著人,看久了便疑心這眼眸里是不是藏了整個大海和星辰。 白嘉逸與之對視片刻,鬼使神差就答應了他的突然邀約。 那天明月高懸,清風微涼,葉時鈺帶白嘉逸在無人打擾的觀星臺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聊他自己的興趣和故事,除此之外不提任何關于看演出送花的事,也沒做任何逾矩的親密舉動。 白嘉逸心癢難耐,憋了好些天的疑問直至此刻終于忍不住吐露,問他為什么送他白玫瑰,為什么總是來看他演出。 “今天你送我第九十九朵桔梗,也是你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約我出來。”他渾然不知自己不經意就暴露了對葉時鈺的在意。 葉時鈺勾唇一笑,卻問:“嘉逸,我可以稱呼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