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于是他略過了這個話題，他笑：“對了，一個月前你就預約了我今天的行程，你想說什么？”

    塞西爾盯著克里斯，神情淡淡，像是在說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我想表白。”

    他又翹起嘴角：“雖然幾個月前我已經說過了，但是我現在更加無比確信我對你的喜歡。”

    然而克里斯的反應卻并不那么盡如人意。塞西爾本就不那么明顯的雀躍一點點消失不見，他語氣平緩，像是在等待即將到來的死期：“我從小就生活在這里。小的時候不喜歡讀書，就算被院長強行送到學校去，我也會千方百計地逃出來。大多數人不會在意一個小孩子，所以五歲開始，我就成了一位警探先生的小線人，他給的錢勉勉強強正好夠維持我的生活。十三歲那年，我在街頭的野球場踢球，皮球砸到了兩個球探，然后我就跟著其中一個去了皇家馬德里，又在那里生活了四年，去年租借到了亞特蘭大，今年被穆里尼奧教練帶回了皇馬。”

    他盯著克里斯：“這是我全部的記憶。”

    屋內有些悶。悶得人頭暈眼花，克里斯起身去開窗。窗戶因為久久無人打理而落了一層灰。克里斯突然想起過去他們住在這里時的樣子，塞西爾總習慣在夜晚睡覺前清理地板，至于其他的家務，或許他會在克里斯周末來找他的時候全部做完。

    窗戶上從沒見到過灰塵。

    克里斯的目光盯著灰塵發呆。

    他不是傻子，其實對這件事也一直有所懷疑。

    眼前的塞西爾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塞西爾，他有屬于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記憶，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長著同樣的一張臉，有一樣的名字。但是，沒有記憶的人還是過去的那個人么？

    他的塞西去哪里了呢？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他的親朋好友全都不認識他，就連塞西爾自己的朋友也全都不記得塞西爾這個人了。于是眼前這個，像是突然出現一般的年輕的塞西爾，頂替了他的塞西爾。

    那么屬于他的那個呢？

    那個陪著他從十二歲到二十五歲的塞西爾去哪里了呢？

    全世界，只有他的記憶里還殘留著那部分回憶。

    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否則怎么會憑空多出來那樣一段美好的記憶。

    “我們可以……”

    “不可以。”克里斯轉身靠在窗口，失魂落魄道。

    塞西爾微微睜大了眼睛。他自嘲般笑了一聲，“好吧。”

    而后克里斯的眼睛迅速地起霧泛紅隨之落出淚來，塞西爾怔了一瞬立馬走近幾步抱住了他，“其實……”

    他糾結幾番，終于說出口：“我猜，你經歷了一個和我完全不一樣的故事是嗎？你認識另外一個我……”克里斯的眼淚沒有停下來。

    塞西爾的心都要碎了。他想，我最怕最怕看見他的眼淚了，他一落淚，我就會什么都答應他了。

    這么想著，塞西爾好像突然想到了逗他開心的辦法，他揉了把克里斯硬邦邦的頭發：“在你的記憶里，也是我先追求的你的嗎？”

    克里斯沒回答，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走不出來。

    于是一秒后塞西爾就自問自答般：“你不回答，看來不是。那應該是你追求的我吧？”

    “……我會怎樣被你追到呢？”

    塞西爾深深地思考了一番，最后說道：“不會是靠哭……”

    克里斯立刻抬手捂住他的嘴巴，“我一個字都沒說，你快要把整個故事都腦補完了！”

    他腮邊還有淚跡：“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靠哭來博取同情的那種人！”

    塞西爾微微睜大了眼睛，見他不哭才終于放下心來：“好吧，但是看來我猜對了。”

    克里斯真的認識一個另外的他，一個同根同源卻或許與他不同的人。

    后來，克里斯送了塞西爾一份圣誕禮物——他們家隔壁的房子。克里斯強硬道：“你得搬出去了。”

    塞西爾凝眉：“我一定要搬走嗎？不能繼續和你住在一起嗎？”

    克里斯點頭：“是的，不能了。當然，我和小克里斯永遠歡迎你。”

    塞西爾盯著他，鑰匙在手中盤來盤去，最后問克里斯：“他比我大是嗎？”

    克里斯沒回答，只是盯著他，想知道他會說出什么來。塞西爾思索了下：“如果他只是長大后的我的話，那么……只要我再長大些就夠了。”

    “……五年？八年？還是十年？”

    “……”克里斯沉默著。或許不是五年，不是八年，不是十年，你或許永遠不會成長成我的塞西了，他比你更古板，更嚴肅，固執又溫柔，更愛我。

    后來，塞西爾就從克里斯的家中搬了出來。

    “居然有人會拒絕你？”穆里尼奧盯著塞西爾那張俊臉很是不解，雖說塞西爾現在還沒到名聲大噪的地步，但只要關注足球的人都知道這枚冉冉升起的啟明星前途無量。想和他談戀愛的人幾乎要從西班牙排到法國，哪怕不戀愛，網絡上放言說想和他春風一度的人也絕對不少。

    塞西爾眉眼沉沉，沒回答。

    “……不是我說，被媒體知道你是被姑娘拒絕所以才狀態差，你得被人笑話一輩子。”穆里尼奧想了半天，又補充道:“……沒想到你還是個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