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向斯年隨即變得心虛,說:“那……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問題,硬抗也可以。” “你總是這樣,什么都無所謂。”喬伊轉身,“這次你只能聽我的,在幻肢痛消失之前別想回去。” 喬伊恐怕是這世上唯一管得住向斯年的人。 向斯年一度出于發(fā)火的邊緣,但想到欠了對方不少人情,最終還是強壓下了怒火。至少現(xiàn)在還沒到非要爭個魚死網(wǎng)破的地步。 為了徹底堵上喬伊的嘴,向斯年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復建,沒事就在基地里走動。喬伊并沒有為他開通太多的權限,能自由通行的電門就那么幾扇,常常是同一條路反反復復地走。 有時候向斯年真的會碰上住在基地里的其他人,喬伊說那大多是從安塞城來的難民。 起初他還擔心自己被認出,從而免不了一番交談,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些人從不主動與自己搭話,甚至連目光的交流也不會有。只當他主動開口,對方才會簡單回答幾句,還總繞不開這里在生活很好、很開心,就像是提前設置好的對答程序。 路走得多了,與義肢連接處的部位皮膚就會因摩擦而破潰、進而疼痛,步態(tài)因此變得一瘸一拐起來。向斯年也試圖嘗試更換材料,更換固定的方式,可義肢說到底還是不能跟原裝的做比,沒法完美適配。 數(shù)次調整都未見起色,向斯年因挫敗而惱火,返回自己的房間,解開綁帶,任憑義肢倒在地上,發(fā)出碰撞聲響。 他轉而按摩自己的斷肢,來自手指的冰涼觸感讓紅腫的皮膚好受了許多。 此時正直傍晚,海面被夕陽映成了橙紅色。 現(xiàn)在向斯年已然沒了初見海景時的那番激動。他有所厭倦,總覺得海浪總是始終如一地朝海灘拍打,除了光線變化,再無其它特別。 與其說是想回黎明城,歸根結底還是掛念林遷。 這些天他都是掐著日子過的。他一面擔心自己音信全無的日子里林遷會悲痛欲絕,一面又幻想著重逢時把喜極而泣的對方緊緊抱在懷里、再輕描淡寫地說上一句“我才沒那么容易掛掉”。 當晚,幻肢痛如約而至。 向斯年疼得輾轉反側、大汗淋漓。但他愣是咬牙堅持了許久,試圖拜托藥物的幫助,好向喬伊證明自己已然痊愈。 可隨著藥效徹底消失,疼痛愈演愈烈。 向斯年躺不下去,選擇坐起來。他被折磨得氣急敗壞,掐著自己的斷肢,咬牙切齒。 “我還能被區(qū)區(qū)一條腿困住不成?”向斯年打算以毒攻毒,取來義肢,為自己粗暴地纏上綁帶,“好好看著吧……看這副身體到底是誰說了算。” 他忍痛,扶著床站起來,進而走出房間,朝著熟悉的方向緩慢行進。 走廊內只亮著應急燈,光線昏暗,但也足夠辨認。 向斯年走了一會兒,開始感到疲憊,于是撐著墻原地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腿似乎沒一開始那么疼了。 下一秒,原本按在平整墻面上的手掌突然傳來異樣觸感,像是按在某種生銹金屬的粗糙表面一般。 向斯年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看過去。 但墻面還是原來的樣子,光滑平坦,上著柔和的白漆。 向斯年握了握拳頭,覺得蹊蹺。只可惜一瞬間的感覺不可追憶,他只能作罷。 幻肢痛已經變成了可以忽略的隱痛。 “就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嘛。”向斯年挑了下眉毛,轉身返回房間,在心中盤算明天就跟喬伊提回黎明城的事,這次說什么也不妥協(xié)。 可是沒走兩步,眼前忽地閃過詭異一幕——整潔寬敞的走廊變成崎嶇廢墟,鋼筋橫斷,碎石散落。 向斯年因此站立不穩(wěn),向后摔坐在地。 他來不及感到狼狽,立即緊張地四處張望。 一切如舊,并無異常。 是藥物的戒斷反應? 向斯年頓覺不快,在心里又加了筆賬,準備埋怨喬伊沒事先講清止疼藥致幻的副作用。 他低頭確認義肢完好無損,雙手撐地,準備起身。 可再抬頭,映入眼簾的又是那段殘敗不堪的廢墟步道。 這一次的幻覺相當持久,就連向斯年用力揉眼也無濟于事。 可他依舊認為眼前所見的不過是幻覺,因為通道本身還存在,能夠按原路折返,回到房間。 于是他說服自己保持鎮(zhèn)定,朝著來時的方向行進。 終于廢墟逐漸恢復成了像樣的走廊,房間內的布置也并無改變。 向斯年關上門,跪坐在床邊大喘氣,小聲感嘆:“真是快瘋了……” 他用余光瞥見了放在矮柜上的藥瓶,一時心頭火起,發(fā)泄般地一把抓過、擲了出去。 緩了一會兒,向斯年仍覺得胸口憋悶,想要透透氣。 于是他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想要吹吹海風。 可是迎面而來的風不僅悶熱干燥,還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讓剛深吸一口氣的向斯年忍不住干嘔起來。 今夜經歷的一系列事實在令人費解,他再不信是什么戒斷反應,下定決心想要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好似時刻警戒的探照燈。 向斯年瞪大了眼、甚至不惜眼眶發(fā)酸,他將半個身子都探出窗戶,仔細看。 這下他終于看清,拍打海岸的哪是什么清澈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