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他聽著淅瀝雨聲,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正睡著,新聞播報如約而至。向斯年迷迷糊糊聽著機械女聲不停念叨,雖然沒完全醒過來,但其具體內(nèi)容也根本沒進腦子。 最后還是腰一直硌在背包里的一塊硬物上,給他疼醒的。 “什么東西……” 向斯年有些起床氣,發(fā)著牢sao解開背包,是要將擾他清夢的東西翻出來好好瞧一瞧。 “一周前,伊萬教授于三十七區(qū)被害,系胸口中彈致死,尸體遭到焚燒……” 向斯年已經(jīng)習慣忽視新聞播報,現(xiàn)在更是充耳不聞。他將手探進背包中摸索了一番,表情變得費解,隨后又抽回手,將背包上方的的物品一件一件地拿了出來。 現(xiàn)在,眼見為實——他沒有摸錯,在背包底部的是幾塊磚石。 向斯年瞪大了眼睛。 他不止驚訝于莫名其妙地背著幾塊破石頭趕了這么久的路,更重要的是他那把燧發(fā)槍不翼而飛。 被掉包了—— 幾塊石頭的重量和燧發(fā)槍差不多。 向斯年確信,這幾日并沒有人有機會對他的包動手腳,掉包只可能發(fā)生在離開據(jù)點之前。 “兇手十四歲,男性,于昨日自首……” 女機械音飄進向斯年的耳朵,他恍然抬起頭,握著石頭的手開始發(fā)抖。 “兇器為其自制的燧發(fā)槍,參與幫派沖突時將伊萬教授誤殺……” 支離破碎的線索拼湊在一起,推理出一個可怕的答案。 向斯年快速又瘋狂地手腳并用爬出地洞,第一次急切地仰頭注視穹頂上的全息投影,試圖否定自己的猜想。 “證據(jù)確鑿,死刑將于一小時后執(zhí)行,屆時直播……” 雨水飄進眼睛,向斯年沒能在第一時間看清。等他視線恢復(fù),畫面已經(jīng)切入死刑倒計時的直播間。 昏暗的牢房里,少年低垂著頭。 隨著鏡頭的拉近,少年聽到聲響,稍稍抬起了臉。 只見一雙平靜至極的雙眸,和遍布疤痕、扭曲猙獰的下半張臉。 機械女聲還在侃侃而談著,但向斯年一陣耳鳴,什么也聽不清了。 伊蒙偷了他的槍,為他自首頂罪。 決定逃亡的那晚,伊蒙一定聽到了什么。 他向來機敏,或許那時候助聽器是他臨時摘下的,成功瞞天過海。 還有一個小時。 向斯年顧不上重新收拾好行囊,他踉蹌地站起來,朝著重新城區(qū)的方向盲目奔跑。 只有一個小時。 他甚至沒法在這個時間內(nèi)跑出貧民窟。中心城區(qū)層層疊起的高樓在雨幕中若隱若現(xiàn),是那么遙遠。 這次,他徹底無能為力。 倒計時很快歸零。 向斯年癱軟地跪下。他蜷縮起來,用手捂住耳朵,不敢抬頭看,也不敢去聽。 向斯年花了更長的時間返回據(jù)點,走得渾渾噩噩。 德里克見了他好似仇人,沖過來的時候鋼錘都沒能攔住。 向斯年看見他揮來的拳頭,手下意識地抬起來想擋,但很快又主動xiele力氣,閉上眼,任由對方這一拳重重打在顴骨上。 返回路上他幾乎沒怎么休息和進食,身子很虛,挨下這一拳后徹底站不穩(wěn)了,跌坐在地上。 好在鋼錘趕來的及時,這次成功控制住了德里克,沒讓他再對向斯年動手。 臉頰火辣辣的,恐怕很快就會腫起來,就算滲血破皮也不意外。 向斯年朝德里克投去悲痛的目光:“這并非我本意。” 他深知自己的話聽上去有多蒼白無力。伊蒙已經(jīng)死了,再說什么都沒有用。 德里克用上全身力氣掙扎,拳打腳踢著,對向斯年傾瀉最惡毒的話。 莫莉卡上前拉向斯年起來,扶著他到里屋去,問他這件事的細節(jié)。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向斯年把臉埋進掌心,冰涼的手指蓋在腫痛的臉頰上,似乎能好受點,“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拿走的槍。他為什么要這樣做?明明我都已經(jīng)……” “別聽德里克說的那些,他正在氣頭上,不是你的錯。”說著,她遞過來張紙條,“這是我昨天發(fā)現(xiàn)的,應(yīng)該是伊蒙留給你的。” 向斯年掃了一眼,隨后痛苦地把紙條攥進掌心。 伊蒙說他碰巧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深知逃亡不易,害怕向斯年會像自己那些已故親人們一樣,不辭而別之后就是永別。 即便喬伊幫他保住了下頜的功能,伊蒙仍然感到煎熬,他始終不能適應(yīng)別扭的咀嚼過程和毀容的自己。而且,他認為,對據(jù)點的弟兄們來說,向斯年是比他重要千百倍的存在。尼祿是為他而殺,那么犧牲也應(yīng)該由他去做。 朝夕相處這么久,即便德里克的態(tài)度時常惹人不滿,但伊蒙為人謙和聰明,與據(jù)點的絕大部分弟兄們都交好,眼下眾人無不惋惜。 莫莉卡投來同情的目光,提議道:“要不要給德里克看看這張紙條,興許他看后就能理解你了。” 可是德里克的理解又有什么用呢?再怎么理解,伊蒙已死的事實都不會改變。 “不。”向斯年低聲說,“我不奢望他理解,這件事的確錯在我。” 如果沒有和尼祿起沖突,就不會有之后的糾紛;如果沒有疏遠喬伊,伊蒙的助聽器就不會在關(guān)鍵時刻失靈,導(dǎo)致他那晚孤身待在據(jù)點;如果沒有輕敵,先去叫上其他弟兄再對抗尼祿,兩人就都不會受傷;如果當初看清從二樓奔下的人再開槍,如果臨行前能在檢查一遍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