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用力地微笑，低溫剝奪了他思考的能力，手電筒的光晃過他的眼睛，珠子似的瞳孔中一片空洞。

    不……并不是空無一物。

    井下緩慢地扭過頭，在他身邊不遠的位置，微笑的江口注視著他。

    【你也來了。】

    青白色的人類尸體藏匿在凍豬羊rou的尸體海洋里，如藏木于林，如此和諧，不分彼此。

    拿著成田龍一進行最后一遍巡視。

    他沒能找到發(fā)出細碎聲音的源頭，想來或許是他的幻覺。

    “畢竟我一整天都守在冷庫門口，根本沒人進來嘛。”成田龍一自言自語。

    “最后問一遍，有人要喊英雄的名字嗎？”他自娛自樂，“英雄馬上要下班了，十二個小時才會再出動哦。”

    “嘛，要是有人被關(guān)在冷庫十二個小時，早在半途就死了。”成田龍一順著手電筒照亮的路徑一一看去，“嗯，今天也一只老鼠都沒看見。”

    距離手電筒光束十厘米的位置，江口和井下肩并肩靠在一起，微笑地看著成田龍一。

    冷庫看守人帶著光束漸漸離去，冷庫大門從外面死鎖，倉庫內(nèi)恢復(fù)死一樣的安靜。

    又過了一天，打著手電筒巡邏的成田龍一無知無覺路過，江口、井下和尾寺微笑地目送他離開。

    手電筒光束照亮他們青白色的笑臉。

    “找到了。”竹泉知雀說。

    失蹤的三位運貨員整整齊齊排排坐吃果果，掛著一模一樣的微笑，笑肌僵硬。

    在外界失蹤的他們突兀地出現(xiàn)在冷庫里。

    安室透第一反應(yīng)：難道是黑衣組織殺人藏尸？

    這種變態(tài)的事情，一看就是酒廠能做出來的。

    “受害者找到了。”竹泉知雀彎下腰，對上尸體空洞的眼神，“異常的源頭離這不遠。”

    “接下來是你的工作，教祖大人。”

    “它在風(fēng)雪最肆虐的地方。”夏油杰瞇著眼看向不遠處激烈的室內(nèi)暴風(fēng)雪。

    咒靈因人類的負面情緒誕生，冷庫中誕生的這只一級咒靈正是“恐懼被關(guān)進冷庫活活凍死”的負面情緒產(chǎn)物。

    成田龍一和每個出入冷庫的運貨員，都在冰冷死寂的巨大倉庫里產(chǎn)生過“萬一被關(guān)進來怎么辦”的焦慮情緒。

    他們越是恐懼，情緒越是負面，因之誕生的咒靈越會將恐怖之事降臨在人類頭上。

    死亡條件是進入冷庫且心懷恐懼，成田龍一沒有死，大概是因為產(chǎn)生智慧的咒靈留他作誘餌，以此狩獵其他人類。

    能在室內(nèi)制造暴風(fēng)雪的咒靈，寶可夢訓(xùn)練大師夏油杰怎能錯過？

    “讓他一個人去不要緊嗎？”安室透低聲問竹泉知雀。

    肆虐的風(fēng)雪之下，夏油杰被白色的雪粒吞沒，看不見背影。

    “這種等級的敵人需要兩個人才是怪事。”竹泉知雀擺擺手，“我可是把簡單的工作交給他，困難的工作留給了自己。”

    安室透：“困難的工作？”

    竹泉知雀：“比如，如何向琴酒和琴酒派來的監(jiān)工波本說明這是樁不能用柯學(xué)解釋的靈異事件，并成功在組織財務(wù)拿到支票。”

    監(jiān)工波本：“……”

    “不用你費心解釋。”他有點無奈地說，“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身為公安，他又不是不知道異能力者的存在。

    安室透突然想到：“你一開始為什么想把我留在外面？”

    眼見為實，他若是沒有親眼目睹不科學(xué)的種種，竹泉知雀說的話只會被當(dāng)成高中生的中二妄想。

    ——夏油杰也是高中生，還是cos不知名宗教和尚的高中生，中二妄想概率激增。

    “兩個原因。”竹泉知雀歪頭想了想，“一嘛，是我編好了借口。”

    成田龍一看管的冷庫可是酒廠的冷庫！這里出現(xiàn)什么都不離奇，區(qū)區(qū)三具尸體，不值得大驚小怪。

    竹泉知雀有無數(shù)可以背鍋的兇手人選，比如琴酒，比如受琴酒指示的伏特加，比如在琴酒手下做事的基安蒂和科恩——沒錯，主謀一旦定成琴酒，安室透絕對不會有所懷疑。

    酒廠大哥干啥都正常，琴酒壞事做盡，不差一件兩件。

    “離奇失蹤，冷庫藏尸，密室殺人……走進柯學(xué)欄目組帶你探尋東京最邪惡最囂張的跨國犯罪組織秘史，《從冷鏈運輸看酒廠發(fā)家史》系列叢書火熱預(yù)售中，購買熱線444666.”

    竹泉知雀：“之后我只需處理好尸體，找夏油君串口供，給干干凈凈的冷庫拍照留檔交給琴酒就好了。”

    黑衣組織不在意過程，只要結(jié)果。

    安室透：“你就沒想過我不信的可能嗎？”

    “我將換上最真誠的語氣，期盼你的信任。”竹泉知雀頓了頓，“不信也無所謂，反正你又調(diào)查不出什么。”

    騙都騙了，能拿她怎么樣？

    安室透：《論前女友說謊成性如何調(diào)理》

    “第二個原因呢？”他語氣不變，“因為不需要我？”

    波本是琴酒懷抱惡意擅自叫來的，竹泉知雀有她新的搭檔。

    “欸？”女孩子眼含疑惑，“那倒不是，因為冷庫很冷啊。”

    “又不是你的工作，凍感冒了怎么辦？”

    她松開安室透的手，轉(zhuǎn)而踮腳捧住他的臉。

    “看，臉冰冰涼涼的。”竹泉知雀說，“大夏天凍感冒，是去醫(yī)院會被醫(yī)生笑話的笨蛋行為。”

    細碎的雪粒灑在少女黑色的長發(fā)上，她琥珀色的眼眸一片認(rèn)真。

    純粹的關(guān)心，不摻水的體貼。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一邊騙你騙得天翻地倒，一邊認(rèn)認(rèn)真真體貼你關(guān)心你的壞人？

    她到底要把人的心拿捏到什么程度才愿意放他一馬？

    在游樂園及時提出分手是安室透做過最明智的決定。

    但凡晚一點兒，他就舍不得了。

    第123章

    打工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冷庫中的溫度漸漸回暖，夏油杰不緊不慢地走回來，目光在竹泉知雀和安室透身上停了一瞬。

    黑發(fā)少女正忙著把三具尸體脫下的衣服擰成一根繩，好一次性把尸體拖出冷庫。

    安室透在旁邊打下手，有點心不在焉，余光長久地停在竹泉知雀臉上。

    同為男性，夏油杰看得出他的心思。

    都分手了，藕斷絲連可沒意思，就算在心里想了再多，女主角沒注意到都是白搭。

    竹泉知雀在不該細心的地方十分細心，但在該細心的地方往往一帶而過，將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生活哲學(xué)貫穿始終。

    比如面對三具裸。男的尸體，她一臉遁入空門的淡然，也不打算幫人家穿上褲子。

    “夏油君？你回來了。”

    綁繩子的竹泉知雀側(cè)過頭，掃了眼夏油杰身后。

    巨大的、腦袋頂?shù)嚼鋷焯旎ò宓南x狀咒靈張大嘴巴，它的口中含著一只冰渣子亂掉的畸形怪物，一路走一路掉渣。

    畫風(fēng)十分硬核克系，竹泉知雀有點點羨慕看不見咒靈的安室透。

    還不如看裸。男洗洗眼睛。

    “后續(xù)工作可以交給這位嗎？”夏油杰噙著笑問，“美美子和菜菜子托我?guī)Э甥愶灮厝ァ！?/br>
    可麗餅！竹泉知雀也想吃。

    她眼巴巴地看向安室透，毛絨絨的尾巴啪嗒啪嗒拍打地面。

    威雀威士忌的工作丟給波本沒壓力，但她今天是教祖大人的中介，好心的波本愿意把中介的工作接過去嗎？

    “你還有事要忙？”安室透沒看夏油杰，只問竹泉知雀。

    竹泉知雀：吃可麗餅的事怎么不叫事呢？

    她小幅度地點點頭。

    “你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安室透點點頭。

    “謝謝你，波本大好人！”竹泉知雀振臂歡呼，男士外套寬大的袖子滑落到她肩膀。

    對了，衣服要脫下來還給他。

    竹泉知雀把外套迭好遞過去，安室透沒說什么，接過來搭在臂彎。

    “我們先走了，有事再聯(lián)系。”竹泉知雀后退著揮手。

    她扭過身，走到和夏油杰并肩的位置，安室透隱約聽見他們的交談聲：“……讓你的寶可夢離遠一點啦，它沒有自己長得很污眼睛的自覺嗎？”

    脫下的外套上殘留少女的體溫，橙花味沐浴露的香氣中沾染了幾縷宗教意味的沉香。

    ……果然還是得查查她又?jǐn)嚭系侥膫€邪//教里去了。

    “盤星教新業(yè)務(wù)，猴子驅(qū)邪項目第一桶金，圓滿達成。”

    竹泉知雀志得意滿地為勝利干杯：“惡役helps惡役，咒術(shù)高專休想做壟斷生意，我們盤星教必在戰(zhàn)場殺出一條血路。”

    黑衣組織，一個遇事不決絕不報警的頭鐵組織，向任何官方勢力低頭都是對他們的侮辱，請把皇冠焊死在琴酒頭頂上。

    酒廠配邪//教，多么合理的搭配，雙惡人組合，弘揚雙黑概念從竹泉知雀做起。

    “你為這個以酒名為代號的組織工作？”夏油杰問。

    “是呀。”竹泉知雀點頭，順便對教祖大人表忠心，“黑衣組織在我心里的地位怎么能和盤星教比？夏油君放一百個心。”

    黑衣組織是她臥底生涯的第一個組織。如果說港口mafia是竹泉知雀的原配，酒廠的地位便是強勢插足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