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人注定有一死，但不為自己而活的人生算什么人生。”醉鬼不高興地嚷嚷，“連選擇權(quán)都不給人家，把人物化的世界最可惡了，我聽著就來氣！”

    她拎起一只水靈靈的櫻桃丟進口里咀嚼，腦袋歪在沙發(fā)上，“好想看兩撥人都無法得償所愿的無能狂怒臉。”

    一樣爛，都爛！

    竹泉知雀瞇著眼笑起來，殘忍又邪惡的反派笑容配上她醉醺醺紅撲撲的臉蛋，一旁的青年牛郎喉嚨滾動，湊上來和她碰杯。

    “再給你開一瓶路易吧。”竹泉知雀揉了揉發(fā)燙的臉頰，“和人傾訴之后舒服多了……我其實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管這樁閑事，但一想到激增的工作量和rou眼可見的困難，總有種想跳進水里洗洗腦子的沖動。”

    “能為您解憂是我的榮幸。”青年牛郎的注意力本該放在路易的提成上，卻無法遏制guntang的心情，“只是真令我意外，像您這樣受歡迎的女性也需要到牛郎店傾訴苦惱嗎？”

    又漂亮又出手大方，說話風(fēng)趣不為難人，沒有人不喜歡接待這樣的客人。

    “我倒是有男朋友啦。”竹泉知雀抱著酒杯懶懶散散，“但很多事不能和他講。”

    禁忌話題超多的。

    “這樣啊，真是不稱職的男朋友。”青年牛郎又坐近了些，殷勤地叉起一小塊菠蘿喂到她嘴邊，“但我不一樣，無論什么話您都可以對我說。”

    竹泉知雀向后仰了仰頭，沒有吃青年牛郎喂來的菠蘿，她琥珀色的眼眸蒙著困倦的水霧，聲音飄忽：“是呢，反正你什么都不會記得。”

    青年牛郎：“您說什么？”

    “說我等下會給你洗腦。”黑發(fā)少女抬起手，像摸小狗一樣摸摸他的腦袋，“這些事沒法和安室先生說，一是保密原則，二來，他不是聽過就算的人。”

    “他聽到后一定會試圖做些什么的。”竹泉知雀笑了笑，“但是不行，這么危險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夠了。”

    “說起來，這家店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冷清很多呢。”竹泉知雀環(huán)顧四周，指尖夾著vip卡。

    她露出了然的眼神：“是甚爾君的緣故吧。”

    “我本來也是抱著碰碰運氣的心態(tài)過來的，果然沒有那么幸運。”

    青年牛郎的臉色變得有點難堪了。

    “伏黑先生的確很受歡迎。”他強笑道，“他出現(xiàn)的時間沒有定數(shù)，總是讓客人敗興而歸，店長挺頭疼的。”

    但只要伏黑甚爾在場，營業(yè)額起碼翻十倍以上也是事實，青年牛郎咽下話頭。

    竹泉知雀：畢竟接到了盤星教的巨額懸賞，比當(dāng)牛郎賺多了，甚爾君當(dāng)然不會來。

    伏黑甚爾的心態(tài)無限接近于打工人，很好懂，竹泉知雀十分共情。

    正因為共情，靠金錢戰(zhàn)術(shù)讓對方放棄截殺星漿體任務(wù)是不可能的。

    竹泉知雀倒不是出不起這筆錢，雖然數(shù)額龐大，但她有的是辦法。

    “問題不在于甚爾君，而在于盤星教。”竹泉知雀指尖抵住額頭，“他們鐵了心要雇人，我難道能一個個收買過去不成？”

    那她為什么不干脆把盤星教殺光光呢？簡單，快捷，還便宜。

    “這和就算把爛橘子屠殺干凈咒術(shù)界也一樣爛透是一個道理。”竹泉知雀喃喃自語，“繼續(xù)延申下去干脆人類全部去死——原來如此，我應(yīng)該發(fā)動圣杯戰(zhàn)爭許愿世界和平。”

    “事情不要想得太復(fù)雜了，再想下去我要變成第二個太宰君了，深夜念著‘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邊聽網(wǎng)抑云邊emo什么的，不適合我。”

    無論經(jīng)歷什么，打工人明天都要起床打工。

    比起陰暗蠕動的爬行，竹泉知雀更喜歡陽光開朗的跳躍。

    “我的目的是救下星漿體，僅此而已。”竹泉知雀雙手合十，“懷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仁善之心以及想看爛橘子和盤星教笑話的惡毒之心，在下不過是個興趣使然的路過勇者罷了。”

    回家拉思維導(dǎo)圖做個計劃表好了，竹泉知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青年牛郎連忙扶住她。

    “謝謝，今天喝酒很開心。”黑發(fā)少女身體前傾，冰涼的發(fā)絲掃過青年牛郎的脖頸。

    竹泉知雀嘴唇開合，言語裹在咒力中灌進青年牛郎的大腦，他眼神恍惚了一瞬，腦海中的記憶蒙上一層擦不掉的迷霧。

    “客人準(zhǔn)備回去了嗎？這是賬單，請您過目。”

    竹泉知雀看也不看地刷卡付賬，她剝開一顆薄荷糖壓在舌尖下，跟著青年牛郎往店外走。

    醉意上頭令竹泉知雀腳步輕飄飄的，她單手拎包，像走平衡木一樣踩著貓步晃晃悠悠，哼著不著調(diào)的小曲。

    年輕漂亮，鮮活有趣，氣質(zhì)又并非天真單純的少女，反而與東京的夜晚氣味相投。

    “深夜不好打車。”青年牛郎試探性地問，“您住在附近嗎？”

    “我可以騎自行車回去。”竹泉知雀自信地說，“我騎自行車可快了。”

    她說的是實話，青年牛郎卻當(dāng)成客人的醉話，心思活絡(luò)起來。

    “附近有家星級酒店，您可以在酒店住一晚。”青年牛郎把人往另一條路上引，“我來帶路。”

    “帶客給你提成？”竹泉知雀露出了然的表情。

    現(xiàn)在牛郎副業(yè)真多啊，她感概。

    但比起咒術(shù)師殺手，給酒店帶客的兼職多么樸實無華接地氣。

    竹泉知雀無所謂，她住哪里都可以，她過去曾有為了潛伏任務(wù)找干凈垃圾桶補眠的輝煌經(jīng)歷。

    ——當(dāng)時竹泉知雀和太宰治大打出手，兩人為爭論誰睡不可回收垃圾桶差點友情破碎。

    竹泉知雀跟著青年牛郎走向另一條路，她的體力像海綿里的水?dāng)D一擠總是有的，但也的確困得很，失去了騎自行車深夜狂飆的激情。

    星級酒店的前臺接待了竹泉知雀，前臺小姐看了眼醉醺醺刷卡的女客人和跟在她后面幾乎把“小白臉”三個字寫在臉上的青年牛郎，面露了然。

    “一間大床房是嗎？這是您的房卡，請收好。”

    竹泉知雀接過房卡，她辨認(rèn)了一下電梯的方向，邁出自信的步伐。

    “七樓……啊，謝謝你幫我按電梯。”竹泉知雀困倦地揉眼睛，眸中水霧接連不斷。

    “不客氣。”青年牛郎瞥見她打呵欠時嘴唇中殷紅的舌尖，心頭一片火熱。

    漂亮又大方的女客人，若是能留住她的心，牛郎店的工作算什么！

    被包養(yǎng)才是青年牛郎的終極夢想，他對著電梯里鏡子整了整領(lǐng)結(jié)，自信地想：我長得也不差，技術(shù)又高超。

    這還不把她狠狠拿下？

    青年牛郎小心地用余光注意呵欠一個接一個的黑發(fā)少女，她一臉昏昏欲睡，連眼風(fēng)都不往他這邊瞥一眼。

    完全無視——沒關(guān)系，起碼他跟上電梯了。

    電梯在七樓停下，竹泉知雀走出電梯，她身邊的乘客也跟著走出來。

    “是和我住同一層的客人嗎？”竹泉知雀疑惑了一秒，拋擲腦后。

    她已經(jīng)遺忘了青年牛郎的存在。

    竹泉知雀：送完客之后飛速回到工作崗位迎接下一位客人不是打工人的基本素養(yǎng)么？

    你怎么還在？你不用上班的嗎？

    醉意和困意令竹泉知雀只能注意到腳下一塊地，青年牛郎屢次想伸手去攙扶她，都被mafia神奇的閃躲直覺避開，愣是沒能近身。

    708房間，竹泉知雀抬頭確認(rèn)門牌號，掏出房卡。

    青年牛郎舒出一口氣，快了，勝利近在咫尺了！

    “——你怎么在這里？！”

    尖厲的女聲險些震碎竹泉知雀的耳膜，療效打敗了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醒酒藥。

    黑發(fā)少女一臉迷蒙地抬臉，看向氣勢洶洶朝她走來的卷發(fā)女人。

    準(zhǔn)確來說，是朝她斜后方的人走來。

    青年牛郎看見卷發(fā)女人的臉，大驚，一個瞬步躲到竹泉知雀身后：“你認(rèn)錯人了。”

    “老娘認(rèn)錯人？開什么玩笑！”卷發(fā)女人一手揪住青年牛郎的耳朵把他從竹泉知雀身后扯出來，力道大得像在抓豬。

    “老娘和你的包養(yǎng)關(guān)系還沒結(jié)束呢。”卷發(fā)女人冷笑，“你吃我的住我的，牛郎工作照做不誤，竟然還敢在外面勾三搭四？”

    青年牛郎的臉色極其狼狽，他被自己的金主抓了個正著。

    “你今天怎么和我說的？說你要加班？”卷發(fā)女人提高聲音，指向竹泉知雀，“這就是你的‘加班’？”

    竹泉知雀：無辜被cue。

    “是老娘給的錢少了還是你心野了？”卷發(fā)女人繼續(xù)逼問，“嫌我老還是嫌我不夠漂亮？還是說人家對你溫柔似水，讓你忘記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了？”

    以上全對，青年牛郎沒敢說答案是全選。

    “憑什么把責(zé)任都丟到我身上！”青年牛郎爆發(fā)似地喊出聲，“這個月的包養(yǎng)費你還沒有付吧！給我買東西也越來越少了，明明就是把錢花在了別的男人身上。”

    “問我為什么在酒店……你不也在這里嗎？”青年牛郎找到突破口，咄咄逼人道，“不和我約會，減少包養(yǎng)費，全是為了這個男人對不對？是誰！”

    他們吵得好大聲，把竹泉知雀酒都吵醒了。

    她先疑惑地看了眼青年牛郎，這人怎么一路跟到酒店房間門口了，想干嘛？

    趁火打劫嗎？那是她的專長，你小子碰瓷碰到黑手黨頭上，有膽。

    竹泉知雀接著看向衣冠不整的卷發(fā)女人，不認(rèn)識，不是她的仇家。

    卷發(fā)女人雖然咄咄逼人氣勢洶洶，但被青年牛郎質(zhì)問為什么最近給錢給少了的時候，她臉上閃過了一絲狼狽。

    金主不可能在牛郎面前露出狼狽的樣子，卷發(fā)女人臉上的狼狽竹泉知雀非常熟悉，從前每到lupin月末結(jié)賬日，她的摯友臉上便會出現(xiàn)一模一樣的表情。

    沒錢了的表情。

    能包養(yǎng)牛郎，卷發(fā)女人應(yīng)該屬于小有資產(chǎn)的類型，突然缺錢難道是家道中落突然破產(chǎn)？

    又或者……竹泉知雀偏過頭，看向懶洋洋倚靠在走廊邊的男人。

    ——她沒能把持住自己，沾染了不該沾染的人。

    伏黑甚爾是一款吞噬金錢的魔鬼。

    黑發(fā)綠眸的高大男人瞥見竹泉知雀，懶散地朝她揮了揮手。

    給錢大方的客人，他一向記得。

    事情的走向變得魔幻起來，竹泉知雀再看青年牛郎，一時間覺得他十分可親。

    感謝他的提案，雖然其中摻滿了他個人的齷齪念頭，但竟然讓竹泉知雀遇見了伏黑甚爾。

    緣，妙不可言。

    卷發(fā)女人揪住青年牛郎，兩人拉拉扯扯，場外旁觀的兩人無意勸架，一路無言地看著卷發(fā)女人把青年牛郎拽回她開的房間，房門砰得緊閉。

    走廊安靜下來，竹泉知雀捏著房卡，試圖從醉意翻滾的大腦里找出智商碎片，讓她知道接下來該干什么。

    一只大手抽走她手里的房卡，刷開708房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