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筆記 第49節
梁嘉聿撩起她臉側凌亂的頭發,看見林知書濕漉漉的雙眼。 但他沒有再靠近,只留下漫長的、足夠的時間,叫林知書重新找回心跳。 風不從他們之間吹過,因為林知書靠在梁嘉聿的懷里。 安靜了許久、許久。 梁嘉聿拿起躺在長椅上的那本書,林知書注意力也跟過去。 “今天在書展上淘來的?”他問。 林知書點頭。 “買了一本?” “買了好多本?!?/br> 梁嘉聿若有似無地應了一聲,隨便翻開一頁,而后笑了起來。 “辛苦了,小書?!彼f。 林知書抬起身子,望住他。 “找到一本主角叫勞倫斯的書,應該費了你不少功夫吧?!?/br> 他目光從書本上移開,落在林知書的臉上。 林知書憋著,也笑了起來。 大聲“抱怨”:“你也知道!我找了好半天。” 氣氛在一瞬間重回輕盈、自在。林知書從梁嘉聿的腿上下去。 他們在長椅上又坐了一會,談話依舊平和、輕松。 兩人回屋分別時,林知書送上一封早早準備好的粉色鎏金信封。 梁嘉聿當她面拆開,上面寫著: 生日快樂,勞倫斯先生。 西西莉亞 那天林知書的腳步異常輕盈、愉悅,她回到臥室里,打開筆記本書寫。 她寫到她給梁嘉聿念的那段話,也寫到勞倫斯先生和西西莉亞小姐。 心滿意足闔上筆記本,林知書熄燈上床睡覺。 ——卻在夜半時分驚醒。 夢里看見巨大的、蓬松的、粉色泡沫從地面遙遙升起,而林知書坐在其上。 粉色泡沫隨即脫離高樓與山川,眼見著要飛出遙遠的大氣層。卻因氣壓變化而在瞬間破裂。 林知書在瞬間向下墜落,她試圖振翅飛翔,她記得從前她是一只可以飛躍天際的小鳥。卻發現許久不用的翅膀竟退化成軟弱的裝飾。 于是從萬丈高空墜落,于是身體四分五裂。 林知書從夢中驚醒,睜眼看見一片漆黑。 第35章 天長地久 林知書說:“我們在談戀愛。” “他如今不再是一條平行于x軸的直線了?” 烏雨墨盯住林知書, 林知書眨眨眼。 “他比以前喜歡我?!?/br> “那你比我奶奶運氣好哦,”烏雨墨調笑道,“你學韓語就能遇到韓國人?!?/br> 林知書笑出聲。 “祝你們長長久久?!睘跤昴f。 林知書望著她, 卻沒有說話。 從倫敦回來之后, 梁嘉聿僅在南市待了小半個月。他而后很快又飛去挪威。 上次經由金瑤介紹認識的威廉,如今有意同梁嘉聿在北歐合作酒店業。梁嘉聿雖然這兩年重心放在國內,但是歐洲生意的蓬勃發展叫他也沒辦法完全放下。 林知書在和梁嘉聿戀愛,她當然確定這件事情。朋友不會接吻, 不會親昵地臉頰貼著臉頰, 更不會大張旗鼓地說“我喜歡你”。 不, 不是同從前一樣寬泛的、不帶有特殊含義的喜歡。 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但是林知書同樣陷入清醒的迷思。梁嘉聿的吻到底意味著什么? 是簡簡單單嘴唇與嘴唇的碰觸,還是靈魂與靈魂。 從前梁嘉聿對她說動人的“情話”,如今梁嘉聿親吻她。 然而心情仍如捕風捉影, 不過如今不是怕他喜不喜歡,而是怕那喜歡到底有長久。 但林知書或許知道答案。 從倫敦回來、到再次離開南市,梁嘉聿從未、從未提到到任何關于“離開”或是“不離開”的事情。 而林知書已經大四,按照約定, 他們會在她畢業時離婚。 林知書沒有忘記任何事,但她已比最初同梁嘉聿住到一起時成長太多。 她告誡自己,這世界上其實很難有十全十美。如果梁嘉聿并未想過和她天長地久,那也不是梁嘉聿的錯。她感激梁嘉聿, 無論如何, 當初是他把自己保護起來。 林知書用理智重復告誡自己。 大四開學,專業課遠不如大三多。許多人都已確定前程??佳悬h早出晚歸, 備戰十二月。留學黨專注于語言和文書, 年底即可開始投遞學校。準備畢業就工作的同學也開始留意各家公司的實習機會。 尚未畢業,林知書已嗅到各奔前程的味道。 那是一種宏大且悲傷的味道, 催促著每個人必須前進,不得后退。 金鳴又拋來橄欖枝,林知書在電話里問梁嘉聿意見。 梁嘉聿并未反對:“只是金鳴公司資歷太淺,公司架構也并不成熟。我覺得你還有更好的選擇?!?/br> 林知書:“比如?” “比如萬通科技。” 梁嘉聿從前就對萬通科技青眼有加,萬鵬是技術出身,從一無所有到建立萬通科技,再到發展到如今的規模。在南市算得上數一數二的科技公司。 梁嘉聿說:“你從前也接觸過萬通科技,你自己的感覺如何?” 林知書思索了一會:“萬通科技當然太好了,建立時間長、團隊經驗豐富。但是他們對實習生要求也很高,我看我們學校往屆本科畢業生能進去實習的其實很少,至少要研究生畢業。” 電話里,梁嘉聿很輕地笑了笑:“我今年投給萬通科技不少錢,這下不必太擔心了?!?/br> 林知書:“梁老板這是要給我走后門?” “當然不是,我只是相信你的實力一定夠得上?!?/br> 林知書笑得前傾后仰,她拿著電話坐在窗邊,又問:“你最近很忙嗎?” “是?!绷杭雾舱f,“但是你生日那天我會回去?!?/br> 林知書心虛,裝樣無所謂:“我可沒有那個意思?!?/br> “是我想回去?!绷杭雾灿终f。 林知書笑得把臉頰埋在手掌里:“我想你了,梁嘉聿?!?/br> 電話里,梁嘉聿那端傳來空白。 林知書剛想說就這樣,先掛了。 梁嘉聿開口:“小書,你這樣我會很想現在回去?!?/br> 林知書眼眶在瞬間圈紅,語氣依舊自然:“我就是隨便一說?!?/br> 梁嘉聿卻當真查看日程表,電話里傳來他同chole的聲音,而后梁嘉聿說:“后天……下午,我飛一趟回來?!?/br> “待多久?”林知書就真生出期待。 “三個小時,可以陪你吃頓晚飯?!?/br> 林知書的念頭倏地落下來。他從歐洲飛十幾個小時回來,陪她吃頓晚飯再回去?沒有這么折騰人的。 “不要,”林知書說,“我生日的時候再回來吧,可以多待幾天嗎?” 梁嘉聿說:“可以待一周。” “好,那到時候見?!?/br> “好,到時候見。” 林知書掛了電話。 她很想說些俏皮話,說些叫分隔兩地沒那么悲傷的話。 但是林知書騙不了自己。 無憂無慮的泡沫才可輕盈地跳動在空氣之中,而一旦開始深思熟慮、患得患失,泡沫便會難堪其重,直直墜去地面。 她很難再做到輕盈、無憂無慮。在這樣面臨重要日子到來的時刻。 等待畢業變得像是死期倒計時,如何還能心安理得地吃每一頓飯、講每一個笑話。 即使再怎么同自己說沒關系,不要給出期望。但是身體的反應最為真實。 烏雨墨問她最近是不是背著她減肥,林知書說不出話。 她不是不想吃飯,是一吃飯,整個胃都在劇烈地燃燒。她感受不到餓,感受不到飽,只感受到無窮無盡的焦慮。 從前父親去世后,她擔憂、害怕自己會一無所有。 如今,她擔心失去梁嘉聿。 不,她分明已做好失去梁嘉聿的準備。她知道所有開導、慰藉自己的理論思想??蔀槭裁瓷眢w還是這樣,陷入無法自拔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