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天氣驟然冷了下來。

    那天是入秋的第一場雨，而后一場秋雨一場寒。

    林知書穿上厚外套，常常把整個周末放在自習(xí)教室里度過。

    吳卓不是南市人，原本也只在超長假期才回家。林知書的每個周末，吳卓都坐在她身邊一同敲代碼。

    兩個團隊底層人，干著最辛苦的活，卻從來沒有抱怨過。敲代碼的人才知道，語言邏輯說起來簡單，但是敲下的每一行代碼都會有不可預(yù)期的bug在等著。

    不親自碼一遍，永遠(yuǎn)不會真的理解。

    吳卓是一個很安靜的人，敲代碼的時候，吃飯的時候。

    林知書常常敲代碼到忘記時間，吳卓打包來飯菜，兩人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吃飯。

    有天烏雨墨問她，是不是在和吳卓談戀愛？

    林知書搖頭。

    烏雨墨：“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心情很平靜很舒適。”

    林知書敲她腦門：“你懂不懂愛其實是七上八下、心跳失衡、情緒失控、患得患失！”

    “你對上個男朋友可不是這么說的！”烏雨墨反擊。

    林知書想起她的上一任男朋友衛(wèi)允。播音主持系校草，比她大兩屆。人長得俊俏、端正，當(dāng)年不少女生喜歡他。

    林知書那時剛?cè)胄＃瑢W(xué)校新生晚會找她來做主持。兩男兩女，一對是新生，一對是老生。林知書在那里遇見衛(wèi)允。

    談戀愛是衛(wèi)允提出，林知書看臉，欣然同意。

    而后戀愛實際長度維持了僅僅一年，最后一年衛(wèi)允大四在南市電視臺實習(xí)，林知書和他有時候一周才發(fā)一次微信。

    沒有任何矛盾，也沒有任何激情。

    林知書不想明說，她覺得衛(wèi)允不聰明。他有一張好看的皮囊，但是和林知書聊不到一起。

    林知書聊高等數(shù)學(xué)、線性代數(shù)、機器學(xué)習(xí)，衛(wèi)允會在一邊打瞌睡。

    他們聊不到一起，也吵不到一起。

    最開始林知書還沾沾自喜自己和衛(wèi)允從來不吵架，后來她才知道，那是因為她和衛(wèi)允也從未有過激情。

    衛(wèi)允畢業(yè)后，兩人順理成章分手。借口是畢業(yè)后距離拉遠(yuǎn)，可其實南市電視臺距離學(xué)校不過五公里。

    但尋得體面借口分手，兩人都長舒一口氣。

    而現(xiàn)在林知書領(lǐng)悟，愛或許是七上八下、心跳失衡、情緒失控、患得患失。

    機器學(xué)習(xí)的底層代碼在十一月末完工，林知書和吳卓開始小范圍的人工矯正以幫助機器學(xué)習(xí)更加準(zhǔn)確地識別物品。

    有時候結(jié)果好，兩人開開心心出校門吃一頓宵夜。有時候結(jié)果不好，林知書趕著門禁回宿舍，在走廊外調(diào)代碼到深夜。

    林知書不常想起梁嘉聿，因為她知道，他很快會回來。

    十一月末，南市又開始連綿不斷地下雨。

    潮冷的天氣叫人像是裹在洗滿冷水的棉被里。

    周五晚上，烏雨墨求林知書今晚別再去自習(xí)教室寫代碼。她拖著林知書出校園，一起去吃學(xué)校旁新開的火鍋自助。

    “便宜、量大！”烏雨墨贊嘆。

    “開心、幸福！”林知書回應(yīng)。

    烏雨墨想，這是自己為什么喜歡林知書的原因。她從不在林知書面前掩飾自己家境一般吃穿必須體現(xiàn)性價比的事情，而林知書從不會惡意評價她。

    烏雨墨從翻滾的湯鍋里夾出肥牛放在林知書的碗里，林知書雙手合十：“感謝雨墨仙女！”

    按照chole說的，這周末梁嘉聿就要回來。

    這天晚上的火鍋吃得熱火朝天，林知書的胃、心臟、身體被美味的食物填充得滿足而溫暖。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林知書帶了梁嘉聿的那把大黑傘。

    “下周五我請你吃飯好不好？”烏雨墨一邊下菜一邊說道。

    “別啊，我請你。”林知書說。

    林知書下周六生日，從前是要和烏雨墨還有衛(wèi)允以及衛(wèi)允的其他朋友一起在那天出門聚餐的。

    但是現(xiàn)在只剩下了烏雨墨一人。

    林知書說下周六生日那天她要回家，家里有親戚。所以提前一天周五請烏雨墨吃飯。

    烏雨墨沒多問，既然林知書說了只能周五，那就周五。

    “別啊，下次我過生日你再請回來好了。”烏雨墨說。

    林知書想了下：“好吧，謝謝你雨墨仙女。”

    兩人笑起來，火鍋的熱氣蒸了兩人一臉。

    肚子吃飽，兩人起身離開。

    塑料簾子一掀，冷風(fēng)嗖嗖往兩人身上躥。

    烏雨墨緊緊抱住林知書，“凍死我了！”

    林知書撐開雨傘，同烏雨墨一起往外走。

    稍微適應(yīng)了一會，已不覺得那么冷。

    林知書反倒覺得冷空氣吸入肺里，帶來涼爽的清澈。

    笑容自然而然地掛在臉上，同烏雨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街上車水馬龍，林知書的手機在口袋里振動。

    她拿出來，是chole的消息。

    chole：梁先生行程有變，這周回不來了。預(yù)計十二月中旬回家。

    烏雨墨抱著林知書的手臂，雀躍地從路上的小水坑里避過。

    街邊響起刺耳的鳴笛聲，小孩子在斑馬線上飛奔。

    烏雨墨問：“下周五我?guī)闳コ皂n式烤rou好不好？”

    林知書像是走神，沒聽見。

    烏雨墨：“或者東北菜，我記得你喜歡吃鍋包rou？”

    林知書收起手機，轉(zhuǎn)過臉來：“好啊。”

    “你怎么啦？”烏雨墨端詳林知書的表情。

    林知書朝她笑了笑。

    “有點冷，凍住了。”

    “哦，那你抱緊我啊。”

    “好啊。”

    林知書笑著抱緊烏雨墨的手臂。

    傘沿之外，雨勢越下越大。

    林知書沒在意，一腳踩進(jìn)冰涼的水坑。

    第14章 生日蛋糕

    十二月伊始，林知書開始穿上厚重外套。圍巾是純白色，早晨出門時要在脖間圍上三四道。手套和烏雨墨是情侶款的□□小熊。

    梁嘉聿不在南市的日子里，林知書鮮少在周末回家。只有一次，是回去拿些厚重衣服來宿舍。

    她和吳卓的進(jìn)度飛速，兩人做了一陣人工矯正之后，決定剩下的去找萬鵬的幫忙。

    人工矯正這活沒有技術(shù)難度，純粹是要耗費時間。

    林知書有一門周三的課已經(jīng)結(jié)課，她在這天下午和吳卓一起去萬通科技。

    雖然還不到寒冬，但是溫度低得厲害。口鼻從圍巾里露出來，眼前就出現(xiàn)小團氣霧。

    兩人一同坐上了公交車。

    林知書坐在靠窗的位置，吳卓坐在她身側(cè)。

    林知書不會有想要吳卓避嫌的意思，因為在她觀察來看，吳卓不是那種心思歪斜的男人。

    相反，這段時間深入接觸下來，林知書覺得吳卓人真的很不錯。做事踏實、認(rèn)真，不會耍滑頭。

    就是性格并不外向，難怪長得不錯卻一直沒有女朋友。

    公交車門關(guān)上，朝著下一個站點駛?cè)ァ?/br>
    吳卓率先開口：“你冷不冷？”

    林知書偏頭看著他，笑了起來。

    “冷，你打算怎么辦？”

    吳卓一愣，顯然是沒有預(yù)設(shè)過這樣的答案。

    林知書當(dāng)然沒指望他把他的外套脫下來給自己，因為她既不會穿吳卓的外套，也不會讓吳卓凍死。

    但是，林知書在這個時候想起梁嘉聿。

    如果她說冷，梁嘉聿或許會帶她立馬下車。哦，不對，梁嘉聿不會帶她坐公交車。

    你知道嗎？有時候事實很殘酷。

    增長的閱歷與財富就是堅不可摧的優(yōu)勢，對于梁嘉聿和吳卓來說，或許可以借口說這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林知書當(dāng)然相信十年后吳卓有可能也變成一個厲害的男人。

    但是對于林知書來說，現(xiàn)在的他們就是不一樣的。

    而林知書知道，拿吳卓與梁嘉聿對比，是她的不應(yīng)該、不公平。

    “騙你的啦，吳卓。”林知書眼睛笑成細(xì)彎的月牙，把手從手套中拿出，手背碰碰吳卓的手腕。

    “看，我手暖和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