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筆記 第17節
林知書辯駁:“又或者你害怕自己控制不了,所以從未試過。” 梁嘉聿揚眉,正準備開口。 身后傳來清脆的鳴笛聲。 他微微側身,攬著林知書一同靠去路邊。 金瑤坐在觀光車上,司機把車停在他們的面前。 “我以為你回房間了,找你也沒找到人。” 林知書聽出她話里意思,她在炫耀她知道梁嘉聿今晚住哪間房。 “威廉問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點酒?” 梁嘉聿語氣如常:“我晚點回去找你們。” “現在跟我一起走好了,”金瑤笑起來,“這里離酒店還有一段路呢。” 觀光車后座只能容納兩人, 金瑤終于把目光落在林知書的臉上。 林知書不喜歡金瑤,但金瑤是梁嘉聿的朋友。 “我們散步正好也結束了,你和金小姐先回去吧,我沿著這條路走回去也很快的。”林知書往后退了半步。她語氣輕快,沒有露出半分不悅。 金瑤笑著把目光投到了梁嘉聿的身上。 梁嘉聿側身,問林知書:“我們散步結束了?” 林知書點頭:“是啊,結束了。你們先走,我一會就到。” 梁嘉聿望著林知書。 “付費的結束了,還有免費的嗎?” 山里的夏夜有多涼爽,林知書的身體燒成炭。 “……什么免費的?” 梁嘉聿:“你剛剛說的免費的。” 金瑤生出不滿,他們在她面前打啞謎。 “快點上車吧。”她說。 鬼使神差,林知書卻在這一刻回道: “有免費試用期的。” 梁嘉聿很輕地笑了起來,他側身,朝金瑤說抱歉: “不好意思,我們的散步還沒結束。” 隨后,梁嘉聿轉過身子,牽住了林知書的手。 金瑤再未開一聲口,她那樣驕傲的人。 林知書一瞬間血液沸騰、幾乎要暈厥。可被梁嘉聿握住的手也緊緊地握住了梁嘉聿。 山間的風又起了,吹著林知書的腳步毫不猶豫地跟在他的身后。 “梁嘉聿,你這樣跟我走,不怕你朋友生氣嗎?” 梁嘉聿才不用回頭,他收緊林知書的手,“好心告誡”她: “小書,下次假裝擔心別人前,記得先收收嘴角的笑。” 第12章 信以為真 “誰笑了?誰笑了?”林知書發起反攻。 梁嘉聿回頭,看見林知書別到另一邊的臉。 她今天穿無袖黑色連衣裙,露出細而修長的手臂。肩頭很薄,也很圓潤。她父親把她養得很好。 林知書回過頭來,看見梁嘉聿在看她。 你知道嗎?在此之前,林知書從未和任何同她不是男女朋友關系的男性牽過手。 她并非是喜好拿捏曖昧的人,喜歡與不喜歡,在林知書的心里有清晰的界限。 悲傷當然在瞬間升起,也在瞬間湮滅。 林知書并非悲觀主義者,相反,她自認為是實用主義者。如果能偶爾從其中體驗過梁嘉聿的情感,就不應該去想這份感受是否是真是假,是否只是他一時興起,是否會在兩年后戛然而止。 林知書的腳步越發大,梁嘉聿也不再放慢速度。 林知書抱住了梁嘉聿的手臂。 微涼的西服面料貼在林知書還在發燙的臉頰上,帶來近乎癡迷般的無法自拔。他身上熟悉的古龍香水,林知書從未問過是什么牌子。 她想,只有待在梁嘉聿身邊時,她才應該允許自己短暫地沉湎于他。 而在離開梁嘉聿的時間里,她應該忘記他。 婚姻為林知書帶來最好的借口,在婚姻之中,她可以無限地靠近梁嘉聿。 而林知書知道,在梁嘉聿身邊時,她感到莫大的安全感與依賴。 金瑤已經走了很久了。 上山的路上重新尋回安寧。 林知書已松開梁嘉聿的手,一切恢復平靜。沒有人需要為剛剛的牽手做注腳,林知書害怕寫下與梁嘉聿不一樣的答案。 他們上行到設有路障的山頂,原路返回。重新抵達酒店時,已是晚上十點。 他們的房間在同一層,下了電梯后,梁嘉聿先把林知書送回房間。 峭壁上的酒店,林知書的房間被安排在風景最好的幾間之一。 客廳是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萬丈深淵。 林知書在這個夜晚想起父親。 這個梁嘉聿牽著她的手散步走到山頂的夜晚,這個此時此刻只有她一個人的夜晚。 林知書想起父親。 六歲之后,林知書的生命里只有父親。她從小沒吃過什么苦,原本有發展成不知天高地厚大小姐的趨勢。但是父親對她格外的嚴厲。 林暮不常夸贊林知書,但是他偶爾喜歡帶著林知書出門聚會。 可即使父親不夸贊,林知書也知道自己有多優秀。 她考全年級第一,她給學校拍宣傳片。她是全桌上最會講話的小姑娘。 偶爾假期,林知書跟著旅游團出國休假。林暮從未一起過。 有時候埋怨父親太過忙碌忘了自己,有時候想起來自己的一切都是父親給的。 不知是否夜晚太過安靜、寂寥,林知書的心臟發出流淚的聲音。 她洗完澡,吹完頭發,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在這一刻,也想到梁嘉聿。 他牽起自己手是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他提出要和自己結婚時又到底是什么的原因。 林知書看不穿梁嘉聿,可她希望梁嘉聿留下來陪著她。 迷迷糊糊中,睡過去又清醒。才發現眼下盡是淚痕。夢里重新見到了父親,父親對她說我這里很好,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林知書在夢中看清父親的臉,他變得像是年輕了一些,發根處是他走時已經斑駁的白發,發尾處卻已重新長出新的黑發。林知書背對著他,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父親伸手拍拍她后背,笑著問她怎么不回去看他。 林知書說,她搬家了。因為原來的住處不再安全。 父親說怪不得我沒有找到你。 林知書笑得很苦,父親卻沒有介意。 他說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我現在過得很好。 醒來的時候,那種巨大的悲傷并沒有隨著夢境一起消失。 林知書把臉蒙在被子里失聲痛哭。 第二天早上,林知書的眼睛慘不忍睹。 梁嘉聿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問她:“哭了?” 林知書捂住雙眼。 梁嘉聿叫她在房間里等一下,他隨后從前臺借來一副墨鏡。 下山時,梁嘉聿沒有和金瑤、威廉坐一輛車。 他自己開車,帶著林知書下山。 梁嘉聿沒再開口問,林知書坐在副駕駛,忍不住再次流下眼淚。 她和梁嘉聿說自己昨晚的那個夢,她說在做夢之前,她沒有感到特別的悲傷。她說,梁嘉聿,我覺得是真的。 林知書覺得那個夢是真的。 她從未有過關于人死后頭發會從發尾再次長出來的幻想,更不覺得是她的潛意識作祟,叫父親前來告知她他一切都好。 更何況,父親說,我找不到你。 林知書說著,眼淚從墨鏡下方涌出。 “我根本不會想到搬家這件事,但是我爸爸會,因為他找不到我了。梁嘉聿,是我爸爸回來找我了。” 林知書摘下墨鏡失聲痛哭,梁嘉聿把車停在路邊安全的地方。 他解開兩人的安全帶,把林知書抱在懷里。 對于失去父親的陣痛來得遲而劇烈。林暮剛走的時候,林知書悲傷了一周,而后自覺恢復正常。她甚至愧疚,自己的悲傷是否不夠。 但是林知書不知道的是,這些痛感并非是在一朝一夕即可消逝的。有些痛苦會埋藏在心臟的角落里,在往后人生的任何一個時刻,以一種利劍穿心的姿態重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