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謝玄元的氣還沒消,哪里肯就這樣就范? 他奮力掙了兩下,總算將壓在他身上的人推開幾寸,怒道:“陸長平,你混蛋!” 這聲混蛋聽著并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卻觸動了暴君自己的心事。想起前塵種種,他眼淚一滾又罵道:“騙子!” 明明更惡毒的話也不是沒有,但他翻來覆去就只罵了這么兩句。棕灰色的鳳眼中波光粼粼,眼眶還微微泛著紅,這模樣落在陸長平眼中就不像是真的在生氣,倒像是……在撒嬌。 于是陸陛下原本步步為營的節奏被打亂,開始轉而研究帝王佩戴的金鑲玉帶鉤的紋理。 謝玄元久未與自己的心上人切磋交流,好不容易才學會了的知識也因為缺乏練習而變得生疏。 他初時尚不甘示弱地與陸長平交鋒,但很快就應接不暇。再加上將曾經在圖冊上看過的內容忘得七七八八,自然技不如人落了下風。 不知何時,他便被陸長平帶到了殿內的桌案前,光滑平整的木質案板上鋪著一張繡著南楚和北衛輿圖的厚羊毛氈。 這原本是謝玄元批閱奏章時用的書案,可近來他都是直接將奏折帶回陸長平床榻前批閱的,因而此時桌面上只有一只金花瓶,瓶中盛著一枝今晨剛從御花園折來的牡丹。 陸陛下伸手按了按,見桌案并不硌人,便微微一笑:“陛下這張輿圖倒是不錯。” 謝玄元愣了一瞬,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夸起一張平平無奇的輿圖來了? “只可惜這圖上的南楚和北衛隔了一條國界。若是能消弭這道邊界,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謝玄元近乎逃避地偏過頭,從牙縫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你想怎么樣……。” 陸陛下再次伸手摸摸輿圖,意有所指:“想要與陛下冰釋前嫌,讓南楚北衛合.二.為.一。” 暴君的兩頰已經燒得通紅,只覺得今日這紫宸殿格外地熱,熱到他想要奪門而出。 但是最終他并沒有狠心離開,而是認命地留了下來陪對方一同賞.花。 在熱氣的熏蒸下的牡丹,花瓣泛著濃郁的粉,于盎然春意中悄然綻放。一逢雨露滋潤,牡丹花舒展花瓣,吐露花蕊,自花心緩緩滴落清晨的露珠。 牡丹盛放之時艷麗到了極致,甚至帶出了幾分邀人共沉淪的頹靡,但卻絲毫不損牡丹本身的貴氣,令人無法生出半分輕慢之意。 春風化雨,搖落花瓣上的晨露,露珠滴落在南楚和北衛的輿圖之上,洇暈出點點顏色偏深的水痕。這一刻,陸長平只覺得他仿佛已經將北衛和南楚的千里江山收入掌心…… 謝玄元閉上了眼睛,手卻不自覺地按在繡著輿圖的羊毛氈上,感受著凝固在方寸之間的萬里河山。 眼睛看不見之后,卻不能使他徹底忽視刺繡的明顯觸感。倒不如說如此一來,他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繡著起伏山巒,蜿蜒河流的輿圖之上。 正當他艱難地試圖分散注意力之時,手腕驀地被人抓住,拉到了一邊。 那個抓著他手腕的人一邊俯身貼近他,一邊開口誘哄:“陛下為何不看臣妾?是臣妾長得不夠好看嗎?” 見謝玄元不答,那壞心眼的人又問道:“可是當初陛下明明還是喜歡這張臉的。難道是相識許久,陛下已經看膩了臣妾,想要另尋新歡了?” 耳聽得陸長平越說越離譜,謝玄元再無法繼續裝死。他睜開眼,勉強適應著屋中的光亮。 然而陸陛下更加得寸進尺,他拉著暴君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桃花眸中笑意愈深:“阿元,看著我的眼睛。” 暴君此刻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竟真的依言看了過去。 只見一片霞光之中美人的臉被映成了淡淡的緋色,那雙清潤如水的桃花眸中除了他的身影已再無其他。 謝玄元從未見過這樣耀眼的陸長平,他只是一味癡癡地望著眼前人,進而生出了一股偏執的占有欲。 想要征服,想要占有,想要擁有他的全部……然后永不分離。 陸長平明明白白地讀出了暴君眼中快要溢出的占有欲。他沒有絲毫畏懼,反倒近乎蠱惑地溫聲問道:“陛下喜歡我,所以并不討厭跟我一起賞花,對不對?” 謝玄元極輕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陸陛下笑得燦爛:“我也是如此。所以陛下不必覺得無法面對。闔宮上下都知道臣妾和陛下是什么關系,皇帝和皇后一起賞花是天經地義,為什么要怕被人發現呢?” 暴君本就已經被牡丹花香熏得渾身發軟,哪里抵得住這樣的美人計,很快殿內便斷斷續續傳出了聲響。暴君的聲線冷冽干凈,聽得陸貴妃心頭發癢,漸入佳境。 然而這佳境還未完全到,殿門口便響起了昭平的聲音:“皇兄,聽宮人說你醒了,我特地熬了些清淡好克化的藥粥,你要不要嘗嘗?” 聽到meimei的聲音,陸長平陡然停住了,而暴君則直接全身緊繃,逼得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出一身冷汗。 謝玄元睜著滿是水霧的迷離鳳眼含怒帶怨地瞪了身上人一眼,而后偏過頭去羞憤欲死。 被人贓并獲的陸陛下尷尬得說不出話來,謝玄元更是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他們二人相顧無言,卻反倒叫外面的昭平開始擔心。 只聽外面的人又叫道:“皇兄,門怎么鎖上了,附近也沒個伺候的宮人……你和皇嫂是不是又吵架了?你知不知道,皇嫂這些日子特別辛苦,白日里要去前朝處理政事,夜里又要和太醫商討藥方給你治病,更別說還要抽出時間照看阿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