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看到這景象,陸陛下心中頓時生出了幾分疑惑。 他到底昏迷多久了? 若是按積累的奏章數量推測,這恐怕是不下三日的分量…… 正在他猶疑不定之時,昭平從袖中掏出絲帕擦了擦紅得像是兔子的眼睛,吸著氣答道:“旁人……誰敢同我作對?我哭是因為皇兄。” 陸陛下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惹哭胞妹的罪魁禍首:“因為我?” 一向愛美的南楚第一美人此時也顧不得洗臉更衣了,她打著哭嗝從堆成小山折子里一通翻找,將一封不起眼的綠皮奏折遞到自家皇兄手上: “皇兄,你昏迷的這段時日,嫂子不見了。據勘察現場的暗衛奏報,應是嫂子打昏了御醫,自己逃出了皇宮。” 這消息對陸長平而言無異于晴空霹靂,他僅著中衣僵立在原地,手上的綠奏折和頭頂的綠帽子不知哪一個綠得更加鮮艷。 他明明已經和謝玄元約好了半個月之后“私奔”,對方怎能如此不守信用! 他呆了好半天,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死心地問道:“這是何時發生的事?我到底睡了多久?” 陸昭平聞言,頗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據實答道:“這是今早才剛收到的奏報。但皇兄你已昏迷不醒整整十七日了!” 十七日! 大病新愈的陸陛下只覺得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不僅提神醒腦,而且里里外外被澆了個透心涼。 怪不得暴君不聲不響便一個人離開了! 依照謝玄元那死心眼兒的性格,八成是整整十七日等不到他,徹底失去了耐心,所以決定親自去找他了! 都說騙人會遭報應,而他的報應這么快就來了。 那夜他和meimei、妹夫合起伙來用模棱兩可的說辭忽悠小暴君,說自己家是南楚皇都中的大戶人家。 而謝玄元肯定是將這些話當了真,趁著他昏迷宮中亂作一團的空檔,悄悄溜出了南楚皇宮去尋他。 一想到一個盲眼孕夫漫無目的地在人生地不熟的南楚皇都尋一個根本不可能尋到的人,陸長平就心如亂麻。 他一邊下令加派人手去各處尋找,一邊聽昭平講了自己昏睡過去的來龍去脈。 依昭平所言,這整整十七日他幾乎是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刑部大牢中那幾個被擒住的北衛刺客交代,那一夜行刺所用的兵刃上都涂有劇毒。 原本都是致命的毒.藥,尋常人沾上要不了多久便會毒發身亡。可誰料到他們最終刺傷的人不是身嬌體弱禁不起折騰的暴君,而是武功高強有功力護體的陸陛下。 不幸中的萬幸是,陸長平身上的那幾道傷口本就不深,又被冬日里寒徹骨髓的河水凍了好一陣,毒素在體內擴散得極慢。 待到他終于受不住藥性倒下的時候,刑部大牢里那幾個被禁軍抓獲的刺客們早已熬不住刑,將解藥交了出來。 有了對癥下藥的解藥,再加上通曉藥理的昭平用心調理,這才撿回了一條命來。可即便身體底子好又救治得及時,他也是在生死關頭徘徊了數日,又無知無覺地昏迷了許久。 陸陛下年紀輕輕,后宮之中既無皇后又無太子,只偷偷藏了個真愛孕夫。未免南楚大亂,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里,只能由昭平再次扮做他的模樣臨朝理政。 前朝有昭平勉力支撐,還有一個知曉真相的季尚書在朝堂之上極力維護,這才沒有出更大的亂子。 但近些日子朝堂之上也并非風平浪靜。外有北衛的何太后一黨不停派遣使節向南楚施壓,內有江河兩岸水患頻發。 昭平一邊照顧著昏迷不醒的胞兄,一邊處理著繁雜的政務,本就壓力極大。而肚子里還揣著南楚未來皇嗣的小嫂子突然不辭而別,就成了這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相依為命的皇兄遲遲不醒來,皇兄的真愛小嬌妻又被自己一時疏忽照顧丟了…… 陸昭平一想到這些,心態崩得徹徹底底,只能靠抹眼淚略微舒緩一下心中的壓力。 不過好在哭一哭還是有用的,畢竟她的皇兄真的被她給哭醒了。 …… 這段時間陸家兄妹的日子不好過,暴君的日子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冬末春初,北衛還是乍暖還寒的天氣。而南楚皇都地理位置偏南,很早便有了春日的氣息。 臨街的菜館、酒樓紛紛開始吆喝起時令菜式和新釀美酒,招攬出來踏春賞花的游人。 一襲黑衣的美貌青年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南楚皇都尋了半日的人,肚子餓得咕咕叫,只得隨便選了一家菜館用午膳。 青年衣著低調,身上除了一條束著腰腹的寬腰封以外別無其他裝飾。但奈何他一張臉生得極是好看,舉手投足之間還帶著幾分世家大族才能養出來的貴氣。因而才一進店門,便有店小二帶著他尋了一處二樓的雅座,端茶送水好不熱情。 這邊店小二站在桌前流水一樣地報著菜名,而青年則偏過頭將視線轉向了窗外…… 窗外是一片打了滿樹花骨朵的不知名花樹,隔著花樹,能看見街上車水馬龍、游人如織,一片春日勝景。許是曾經瞎過的緣故,他如今格外珍惜這能看清東西的日子,近乎貪婪地凝視著窗外清晰的世界。 南楚皇都自是風光極佳……只可惜,連日以來尋人毫無頭緒,令謝玄元沒有半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