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謝玄元沉默半晌,有氣無力道:“無需你虛情假意的可憐。” 他好不容易從剛才的惡心干嘔中喘過氣來,卻不欲讓南楚帝知道自己少時強忍著不適吃下許多亂七八糟東西的往事。 最終只是轉過頭去,冷淡地將陸長平推開道:“你要朕吃的東西朕已經吃過了,找人之事也絕不能再抵賴。” 陸美人自知理虧,自然連連稱是。待到御醫來了,細細診過脈確認暴君連帶著暴君肚里的龍胎真的平安無事,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不過他到底留了個心眼,未曾直接離去,而是堵在寢宮門口,將剛開完方子出來的御醫攔下,開始刨根問底: “這胡蘿卜好端端的,朕和旁人吃了都無甚異樣,為何獨獨這……謝公子吃了便反應極大?莫非又是體質的緣故?” 他這話看似只是隨口一問,可御醫卻不敢隨口一答。經過了這么長時間,縱是再不懂得察言觀色的人也知道這姓謝的小郎君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至少在宮中侍奉這十幾年,王御醫還是頭一回見這種態度高傲,對陛下都不假辭色的“男寵”。 他斟酌了一下詞句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這位謝公子的癥狀來得快去得也快,依臣看并非是因為食物的緣故,反倒更像是早年便有厭食的舊疾。此癥本就難醫,尤其不宜在飲食方面逼迫過甚……” 陸長平本以為謝玄元最多只是身體不適再加上同他置氣,這才把自己搞成那副狼狽的模樣。可誰知竟是一不小心惹得對方犯了舊疾。 謝玄元那么驕傲的人,必定不會主動告訴他這病因何而起。可就算不問,他也能根據那些霽月告訴他的北衛宮廷秘聞猜個八九不離十。 饒是陸長平修養良好,想到這事也忍不住暗罵那些當初把小暴君往死里折磨的人簡直是禽獸不如。 不過按照謝玄元那睚眥必報的處事風格,那些曾欺侮過他的人想必早已不用人替他收拾。他如今更需要的,許是一個能陪他解開心結之人…… 陸美人這般想著,眼神也忍不住溫柔了幾分。 既然謝玄元被迫吃東西會吐得天昏地暗,那只要將食物做得足夠好吃,誘惑他自己主動來吃不就好了么? 生出了這個想法之后,陸長平便開始在處理政務之余三天兩頭地往御膳房跑。起先未免眾人猜疑他還打著檢視宮務的名義,到了后來便演變成了同御膳房諸名御廚一同研發新菜式。 漸漸地御膳房眾人便發現,今時不同以往,一向生活簡樸的陛下要求忽然變得刁鉆苛刻起來。要他們用胡蘿卜做菜,卻又不準帶一星半點胡蘿卜的味道。 雖說這要求近乎找茬,但還是抵不過陛下親自挽袖下廚給眾人帶來的沖擊。連陛下本人都如此上心,那必定是一頂一的要緊之事。御膳房的御廚和宮人們不敢懈怠,終于在將番邦進貢的胡蘿卜用得只剩寥寥幾個的時候,研制出了幾道用料講究的可口菜式。 菜品制法正式錄入南楚宮廷菜譜當天,陸美人便迫不及待地帶著一個五層食盒再次找上了謝玄元。 才幾日不見,暴君竟又輕減了幾分,唯有揣著龍種的肚子日漸顯出輪廓。陸美人生怕謝玄元這狠人一不小心將自己餓死在南楚,也顧不得苦口婆心地說教了,直接開始將食盒里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擺了出來。 不同于旁人迎接圣駕時的惶恐或是欣喜,謝玄元此刻倒像厭倦了面前的南楚帝,連擼貓的手法都變得有幾分煩躁:“你怎么又來了?” “這次帶了些吃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陸美人說著先將一個裝著許多橙色小藥丸的錦盒打開,取出一粒道:“先張口。” 謝玄元聞言蹙起眉,語氣不甚愉悅:“你又要給朕吃什么惡心人的……” 不滿還未發泄完,那厚顏無恥的南楚帝已趁著他張嘴說話的空隙眼疾手快地塞了一粒小藥丸進去。 藥丸入口即化,并非是想象中的苦澀,而是散發著一股山楂和柑橘混合的酸甜果香。謝玄元捂著嘴,忍不住又問了遍:“你給朕吃的底是何物?” 陸美人見暴君那副明明很喜歡那小藥丸的味道,卻硬要裝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樣,頓時玩心大起:“毒.藥。” “你敢!”謝玄元把懷里的小黑貓往桌上一撇,便要循聲過去與那南楚帝拼個你死我活。小煤球遭了主人連累,頓時也開始沖著暴君和陸美人不滿地喵喵叫了起來。 陸長平眼看著半瞎孕夫行動起來磕磕絆絆,自己養的貓也不甘寂寞地上躥下跳,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忙認慫改口道:“騙你的。不過是一粒開胃消食的山楂丸而已。” 謝玄元聽了他的解釋將信將疑:“山楂丸……還有金橘味的?” 還不是按照你的口味特制的? 陸陛下在心里無情吐槽,可是面上卻不敢表現得過于明顯,只能跟著裝傻道:“是啊,這南楚特色的山楂丸謝陛下可還喜歡?” 謝玄元不置可否,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冷笑:“朕倒是好奇,南楚帝今天究竟是要唱哪一出。” 陸美人但笑不語。暴君心愛的陸貴妃能有什么壞心眼呢?他只是給謝玄元準備了一桌全胡蘿卜宴罷了。 很快五層食盒里的菜便都被陸美人搬空了。他略略掃了一眼滿桌的美味佳肴,最終決定先給暴君來點爽口小菜,于是便將那碟酸酸甜甜的胡蘿卜涼拌粉絲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