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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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床上的“妻子”,竟然也是個男人。 我卻不止是因此驚訝。 那人雙眸緊閉,肌膚蒼白,乍看和昏迷無意。但是仔細看來,卻處處都有古怪。 那種古怪是生死之間的本能感知,陰陽相隔的永恒天塹。即使身體保存得再好,都會無法避免地提醒著每個看到他的生者……他的真實身份。 難怪,鄰居從未見過這家的“妻子”。難怪,屋主人的話語從無人回應。 因為,床上的人不是癱瘓,也非重病。 ——這是一個徹底的死人,一具尸體。 屋主人俯身,摟著死者赤露的腰,吻了下去。 他的吻極為克制。估計也就短短幾秒,僅限于嘴唇相碰。 床頭一盞暖黃的燈,投在了細密的睫毛上。他的眼尾輕輕挑起,那是個不明顯的笑,像個習慣吃藥的孩子嘗到了一點珍稀的糖。 屋主這樣吻了那具尸體許多次,神情珍重到近乎虔誠。我卻只覺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腔中積累堆積。 有那么一瞬間,如果做得到,我非常、極度想把床上那位送去火化。 但我當然做不到。我現在什么也做不了。 這種莫名其妙地煩躁情緒在我心中堆積到了頂峰,直到屋主扶起死者,用毛巾為他細細擦拭全身,重新為他換上新的睡衣。 也是在這時,我看清了死者的臉。 作者有話說: 我碰不到人間的東西,卻能感到人間的寒涼。——這句是我最喜歡的 第107章 七年 在看到那人的臉時,那瞬間,我的感覺非常奇怪,不像是看到屋主般莫名其妙的悸動,而是十分古怪的感受。 明明甚至都沒有身體,我卻忽然有了種類似頭痛的感覺,仿佛一根針從天靈蓋捅到我的靈魂深處。 那瞬間,我腦海中電光火石間閃過許多奇異的片段。 末日黑天下的一場鮮血淋漓的擁吻,拉著手的雪狼和狐貍擺件,卑微至極的下跪和謊言,愛恨交接的質問和親吻…… 還有落日與海平面,晨光下的桃花樹簌簌落下花瓣,掉在誰的肩頭。 我那不復存在的軀殼中心忽然傳來一種異樣的灼熱。 我想,如果我是活人的話,那應當就是心臟的位置。 我用盡全力想看清回憶中那人的臉,卻失敗了。 正如那個瞬間,我原本以為我就要想起來了,想起自己是誰,想起自己為何生為何死。 然而,那些破碎的片段卻如鏡花水月,浮光泡影,和我這個無人見無人聞的幽魂一般不復存在。 屋主將重新包裝好的死者安穩地放在床上,自然地將他摟在懷中。 房間里,卻理所應當地只有一個人寂寥的呼吸聲。 “這樣也好。”良久,房主低聲自語:“……也好。這樣你騙不了我,折磨不了我,也走不了了。” 屋主說到最后,字句都帶著顫音。懷中人安靜地閉著眼,看起來十分溫柔順從。 但一旦聯系到他懷里那人死者的身份,卻顯得分外詭異。 偏生此人容貌極盛,即使如今這般,眉眼都帶著種近乎詭譎的華麗,鋒利令人不敢逼視。簡直像是都市怪談里吸人陽氣的艷鬼。 “等我睡著,你來看看我……好不好?”屋主撫摸著艷鬼的唇。 然后,他輕輕念出了一個名字:“……沈無。” 沈無,這是那個死者的名字。普通甚至不詳的名字,生前料想也沒做什么好事,卻被叫的這么珍而重之,死了還讓別人不得安寧。 那瞬間,我真的厭惡極了這個事不關己地躺著,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的人。這種情緒極度強烈,我甚至都來不及感到莫名其妙。 屋外忽然起了很大的風,大雪混著冰雹渣砸在窗上,屋主終于不得不起身關窗。 我走到窗前,俯視那具了無生息的軀殼。 真是奇怪,竟然沒有半點腐敗跡象。到底是為什么能保存得這樣好? 我帶著恨意打量著他,忽然注意到他的唇色異樣得殷紅,從里到外,像是被胭脂染了色。 我忽然有了某種奇異的預感,視線不自覺地看向屋主人的手腕。他的襯衣袖子很長,一直落到手背,關窗抬手時臂膀緊繃,才露出一線腕部肌膚。 屋主關好窗,很快袖子垂落,我并未看真切。 而也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屋主估計以為還是鄰居,幫沈無蓋上被子便出去了。 他打開門,屋外卻是個波浪卷發披肩的女子。 女人看得出平時應該是那種風情萬種、游刃有余的類型,動作強勢利落,在屋主面前也不落下風。 只是細看起來,她眼下浮著青影,細看眼眶都發著紅,似乎剛哭過一場,或者最近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低落的困境。 屋主第一反應竟然是關門,那女人反應卻比他更快,直接一手撐住墻壁,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問道:“沈無呢?” 我這個透明人在一旁看戲,忽然有點懵。床上死的那位私生活是有多亂,這是什么逼宮找渣男算賬的戲碼嗎? 屋主臉色難看,一言不發。許久才道:“塔羅,這不關你的事。” 塔羅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推開他,想往里走。 屋主立刻攔住,塔羅有些怒了:“已經四十多天了,你帶走一具尸體要做什么?沈無從前沒教過你嗎,生死不可逆。無論他生前是什么人,現在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