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34章 走一步,再走一步 第九天 錢一多原本想去抓人,挨了陸茶云一頓訓,被罵得和孫子一樣。陸茶云走后,他還要去警局,審訊室里胡毅估計也和個大爺一樣。錢一多氣悶,想著什么時候刑警成了服務業,要看嫌疑人的臉色辦事。然而事情終究要辦,一點也推脫不得。 錢一多陰沉著臉回局里,審訊室里胡毅正在閉目養神,一副悠然自在的樣子,顯然是沒有招供。而審訊室的單面玻璃前,黃世杰已經先站定了,他也是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和錢一多是平級。按理說,只要沒有主動提出,同事間對彼此的案子是要避嫌的。尤其是在這選新支隊長的緊要風口,表現得太出挑,總像是在搶功勞急著上位。錢一多胃里一陣焦灼,他今天沒好好吃飯,也忘了吃藥。 黃世杰說道:“胡毅什么都有說。他就承認自己確實和王倩怡有染,別的也沒說什么。他說這些都是個人隱私。他上面有人,我們也不會逼得太厲害。要不要把王倩怡叫來問一下,看看有沒有別的突破口?” 錢一多見他對案子進展熟稔在心,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譏嘲道:“我就出去一會兒,你倒是很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的案子了。” 黃世杰皺眉,不悅道:“你也別多想,都是為了破案。是何逸和我說你最近事情有點多,忙不過來讓我幫幫你。你要是有意見,就自己去和領導反映。” 錢一多險些要發作,他最見不慣黃世杰這副居高臨下的派頭。黃世杰家里就出過兩個警察,他做這行算是順風順水,穩穩當當。錢一多則完全是個混小子,當年賭氣報的警察學校,旁人都說他考不上,他偏要證明給他們看。他跌跌撞撞當上刑警時,黃世杰已經是小隊長了,只比他大兩歲。官大一級壓死人,起初黃世杰過來指導工作,錢一多還覺得他熱心,可日子久了,就看厭他這好為人師的做派。黃世杰凡事走流程,循規蹈矩,案卷寫得也規整,很討領導歡喜。可錢一多只覺得是假把式,所謂警察就是看管羊群的牧羊犬,有羊走丟就立刻叼回來,有狼出現就一口咬斷喉嚨,整天朝人搖尾乞憐的算什么事。錢一多升到刑警支隊副隊長時,黃世杰已經在這位子待了兩年,一副過來人口吻說,小錢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和我說。錢一多忍不住嗆他,我們兩個是平級,誰幫誰還說不準呢。黃世杰訥訥,自此除了公事外,他們明面上就更少往來了。 現在眼看著便是昨日重現,錢一多強忍著怒氣,只說道:“我先回去休息一下,你自己看著辦吧。” 把黃世杰甩在身后,他也確實回了家。說是回家,其實不過是就近的一處出租屋,錢一多同前妻的離婚手續還在辦理中,但事實上的分居已經快一年了。出租屋里沒打暖氣,他甩下外套,癱坐在沙發里。桌上擺著早餐的盤子,廚房里有來不及洗掉的碗,垃圾桶還有前天吃過的泡面桶。錢一多筋疲力盡,無心打理,只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點燃,沉重地嘆出一口氣。 事情都纏在一起發生,他其實是怕了。年近不惑,可他熟悉的生活卻在翻滾崩塌。前妻是高中同學,人生得漂亮高挑,他苦追了六年,也不過換來兩年的婚姻。終究是不般配。他是體制內刑警,她是外企中層。他呼嚕面條和包子,她吃牛排喝紅酒。他打牌釣魚,呼朋喚友,喝醉后笑聲搖晃天地。她看古典樂,看芭蕾,閑暇時拉小提琴,朝他投來冷冷注視,皺著眉讓他把電視聲音調小。他看不慣她高價買來的,從海外進口的家具,就像她看不慣他那亂丟的襪子,滿身的煙味和翻不下來的馬桶蓋。 他們經常吵架,就像他的父母,他以為不礙事。去年三年他追捕兇手時被刀刺傷,她推了所有工作來照顧他。他心滿意足,以為她是愛自己的。結果卻是相反,他傷愈后領了嘉獎,她過來心平氣和地與他說離婚。她從沒愛過他,溢出的是感動,她做了一切能償還的事,便覺得是兩清了。上周他去以前的房子拿自己的東西,多年的刑偵經驗讓他瞧見了蛛絲馬跡,另有一個男人出沒過痕跡,洗手間的刮胡刀和衣柜里的領帶。他強迫自己不去調查那人的身份。 錢一多仰頭嘆了一口氣,吐出滿嘴的白色煙霧,風隨意地撕碎。好像有些事生來注定的,踮起腳也高攀不得。他求不到他想要的女人的愛,也破不了能力之外的案子。陸茶云罵了他一頓,但也確實沒說錯。錢一多冷靜下來后明白林祝一不會是兇手。要想達成現在這種局面,要提前料想到錢一多的行為,他又怎么能該把握錢一多不會在看到監控后立刻逮捕他。而且溫長年寄給王勉的快遞并非虛構,他已經查到了相關的單號。確實是案發前一天從溫長年的公司寄出。 他急趕著去懷疑林祝一,是不愿直視的嫉妒。林祝一與陸茶云,瘋瘋癲癲的臭小子和裝模做樣的小丫頭片子,沒有人脈也沒有數據,過家家般地四處亂晃,卻總能找到線索。林祝一進醫院前已經找上了王倩怡,難免讓人懷疑他知道的比說出來的更多。王勉的案子或許他早就有了頭緒,所以才轉向了白金濤的失蹤。陸茶云就更不用說,如果不是她突然本性暴露,再相處幾天,錢一多都難免對她好感。 或許這便是天生的。這世上沒有天生的皇親貴胄,但或許有天生的兇手與追兇者。錢一多去查過,林祝一的父母,不過是勤勤懇懇的普通人。陸茶云的父親是殉職的刑警,母親則是高中老師。他們的性情完全就是天生而來的。而他就天生是個普通人,想破的案子破不了,想要的女人不愛他。錢一多滿腔火氣無從發泄,把煙頭燙在手心按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