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陸茶云道:“你準備會跳下去嗎?” 林祝一望向幾步外,有一個手打著繃帶的女人正同樣扶著欄桿。他說道:“先不急的,那個女人應該在我前面。她已經站在這里至少二十多分鐘了,什么都不做,就是維持著那個姿勢。你怎么看?” 陸茶云打量她片刻,說道:“手指尖有繭,應該是彈琴磨出來的,但是右手打著綁帶,顯然是受傷了。以彈琴為生,結果傷到了重要的手,這樣重大的打擊之下就活不下了。你知道想死的人會因為什么情緒而想活下去嗎?” 林祝一搖頭。 “憤怒。 腦子一熱,人也就熱了。”說著,陸茶云揪著林祝一衣服,快步向她走去。 那女人的一只腳已經朝外探了,見他們走進,下意識又收了回來。陸茶云大聲對她嚷道:“這位小姐,你認識這個人嗎?”氣勢洶洶的手指戳向林祝一。 林祝一一臉茫然,那女人也是搖頭。陸茶云說道:“那你跟我去警局。你這個變態,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他剛才一直在旁邊偷拍你。還把手機放在下面,偷拍你裙底。” 那女人猛地瞪過來,林祝一下意識道:“我沒有。” “那你把手機拿出來給我們看一下,如果不是,我向你道歉。” 那女人不說話,也是贊同,冷冷地等著林祝一拿出手機。林祝一瞄向陸茶云,倉皇間交換一個眼神,他終于會意,頭也不回地跑了,陸茶云在后面裝模作樣追了幾步,便假裝跑不動了。 林祝一跑到兩條馬路外,收到了陸茶云道短信,說她要請那女人吃飯,讓林祝一自行解決午餐。午餐時,陸茶云徹底摸透了前情。那女人從小學琴,被父母給予厚望,想讓她成為一代名家。母親辭職陪她學琴。她也確實天賦異稟,得過不少獎項。可是越向上攀登,越是高手如林。她逐漸明白自己曾經仰仗的天賦如此不值一提,幾次大型比賽失利后,她勉強考了個音樂學院。畢業后當了鋼琴教師,雖然能糊口,但與曾經期望相去甚遠。上個月她出了車禍,左手的神經受損,醫生說傷好后也很難完全恢復狀態。這時候她母親又得癌正急需要錢。她便忽然覺得人生陷入了一種逃無可逃的境地。 陸茶云托關系給她找了三甲醫院的主任去掛號,又給了她現金周轉,寬慰她一切都會有好轉。林祝一事后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有趣而且有用。”陸茶云笑道:“看待在高處的人摔下來,和看摔在谷底的人爬上去都很有趣。如果她爬不上去,那對我也沒有損失。但如果她翻身了,以后會記得我的恩情的。不過主要還是好玩,她的性格就很好玩,自卑又自傲,軟弱又堅強,寧愿去死也不愿面對慘淡的生活。” 送走那女人后,他們再碰面時已是黃昏,天色灰蒙蒙黯淡下去,街邊的路燈倉皇地亮起,連綿不斷的冷郁的黃。林祝一是看著這樣的場景也會傷感的人,一座橋隔開兩端,一面是破磚敗瓦的城中村,一面是寫字樓的燈火通明,窗戶隔開整齊劃一的方格。夜風又起,他傷感地拉起圍巾,快步向前走,陸茶云追上他,問道;“冷嗎?” 她說著便去探林祝一的手,指尖冰涼。她的手倒溫暖,便扣著林祝一的手插在衣兜里。 林祝一看她睫毛投下的陰影,毛茸茸的一小片,看著溫柔可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頭狼要是看起來像是羊,叫起來像是羊,還像羊一樣吃草,那它應該算什么?” 陸茶云笑道:“我不知道。你說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既然是狼,總是會在某些時間表現不像羊的地方,早晚會吃rou。” 他們繼續走,途徑一間商場,旁邊又是學校,正好是學生下課的時間。有一位時髦打扮的母親,羊皮鞋不染塵埃。她正牽著自己的兒子往商場里走,“你想吃什么,mama給你買。爸爸反正又發獎金了。”孩子仰頭看商場外墻懸掛的海報,母親手里還有一條正準備給他圍上的羊絨圍巾。 在這對母子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一位老人也是剛接孫女放學,破舊的二手摩托,上面坐著一個女孩,狼吞虎咽地吃著半塊沙琪瑪。老人把外套脫下,捏著衣領展開,為女孩擋風。女孩笑笑,掰了口吃食喂飯給他。 有一對年輕情侶在旁瞧見了,格格發笑。男方指著老人,脫下外套抖動,做了個鬼臉模仿他的皺紋。女方則依偎在他懷里,笑著掰了塊面包喂他,“你看,我學得比你像吧。” 林祝一在旁冷眼看著,譏嘲一笑,“你們笑得很開心啊。” 那兩人一愣,男方不明所以地望過來,“你說我們啊?” 林祝一冷笑道:“是啊,就是你們,你們趁著現在快點笑吧。很快你們就會發現生活中可以笑的東西越來越少,很快就笑出來了。不用等太久,你們就明白了。” 女方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是不是有病啊?干你什么事。” 林祝一繼續道:“我怎么樣,你不用關心。你應該關心你男友昨天去哪里了。為什么他靠你養著,卻和別的女人開房。” 男人大駭,怒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他媽都不認識你。” “不用認識我。一目了然的事。你看你背著的包,里面插著那瓶礦泉水,是酒店免費發放的,上面還有酒店的名字。這家酒店離這里兩個區,如果是和你女友過夜,現在肯定不會在這里。還有你的外套里有個隱藏的內袋,一般情況下扣子是扣上的,現在沒扣上,說明你昨天從里面拿出過東西。這種體積的口袋,只能放小東西,而且應該要偏薄,否則會不舒服。放安全套就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