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周茉眼睛不由自主地轉了轉,在病房梭巡一圈也沒找到另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周茉其實有些好奇手術前還在的方羨哪去了,但這顯然是個不能提及的雷區,只好扯出一個笑:“沒有,傷口疼。”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問,“我手機呢?” 郭彥今布滿灰塵的雙眸定了定,緩了好久才從外套口袋里掏出被體溫捂得溫熱的手機,放到她沒有輸液的那只手邊,說話的語調聽不出情緒:“在這里。” 周茉直覺哪里不對,卻礙于昨晚的事情,什么也不能主動說。 她解鎖屏幕后,立刻看見了那串熟悉的號碼發來的未讀信息:[抱歉,老方出血性腦卒中離世了,我必須趕回家。護工已經請好了,但因為核酸的原因要稍晚一點到。等我處理完喪事會再來看你,祝早日康復!] 周茉面沉如水,艱難地消化完這條消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無論方羨和方程的父子關系怎么樣,生命的逝去都不應該值得慶祝的事情。 單手cao控手機始終不太靈活,她以平時 0.5 倍速的打字速度敲下回復:[節哀。] 回完這條信息,周茉的情緒好像也莫名沉重起來,頓時也沒了翻看其他信息的心情。正當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其他拜年信息的時候,床邊的郭彥今卻突然開口:“小茉莉,方便聊一聊嗎?” 該來的總會來的,周茉整個心沉沉地往下墜,瞬間又回到昨晚徹夜未眠時的心情。 郭彥今的拖鞋一貫是擺在他睡的那一邊的,昨晚再次回到房間的時候,周茉卻在她所睡的靠近門的那一側發現了他的拖鞋。她知道他知道了那一場鬧劇,卻無可奈何地要配合他的遮掩。她對那一個越界的擁抱難以啟齒,更對他的欲蓋彌彰感到無盡的悲哀。 多么戲劇又可笑的一場戲,更可笑的是作為演員的他們裝得那樣好,背靠著背,閉著眼睛努力裝睡,連翻身都小心翼翼的。誰也摸不清對方心里的想法,不敢成為那個打破僵局的人。 “好。”周茉按熄手機,漆黑的屏幕上反射出一張雙眼無神、嘴唇干燥、十分糟糕的臉。因為傷口疼痛,她連深吸一口氣給自己鼓勁的動作都不敢做,緩慢地將視線移到郭彥今的臉上。 對上那雙同樣布滿倦意和血絲的眼睛的時候,彼此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被這段關系重重蹂躪的慘淡。 不輕不重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沉默的對視,外面走進來一個穿著制服帶著工牌的中年女人,臉上掛著友善的笑容:“您好,方羨先生和周茉小姐是嗎?我是仁之看護的護工陳姐,今后周小姐的看護會由我負責,兩位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訴我就好。” “周小姐是闌尾炎是嗎?那手術剛做完是不能夠...” “抱歉,打斷一下。”郭彥今額角青筋直跳,臉色差到極點,一點兒也不能忍耐似的打斷了陳姐的話,“我們還有點事情需要商量,能麻煩您先出去,在門口等待一下嗎?” “幫忙把房門帶上,謝謝。” 陳姐職業素養極好,順從地點頭照辦,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 顯然剛剛那句稱呼徹底激怒了本就情緒不穩的郭彥今,周茉沒吭聲,對接下來雞飛狗跳的爭吵有所預料。 那個越界的擁抱的確成為深植他們之間的一根刺。經過了一晚的鋪墊,周茉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郭彥今怎么發瘋她都會老老實實地受著。 周茉清楚她是過錯方,無論是分手,還是共同解決,決策權都應該在他手上。 出乎意料,郭彥今的情緒經過幾個深呼吸之后倒是穩定下來,很勉強地朝她笑了笑:“顯然現在并不是合適的談話時機,但我實在如鯁在喉,很抱歉要逼你在術后強撐著精神和我對話。” “沒關系,反正我現在也不能睡覺。”周茉用目光鼓勵郭彥今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你知道我看見了那個擁抱,雖然我們都裝得那樣的好。” 這句像繞口令一樣的話,在雙方成為事件的當事人之后,才徹底明白其中的深意。他們確實演技極佳,好到一整晚完完全全詮釋“同床異夢”一詞。 周茉掀起眼皮望向他,目光里滿是無奈、坦誠和愧疚:“我沒辦法為自己辯解,那確實是個出格的擁抱...是我對不起你。” 郭彥今悲切地搖頭,唇邊彎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小茉莉,你總是擅長往我的心上扎刀。” “對不起...” “其實不止跨年夜的電話、昨晚那個擁抱...”說到這里,郭彥今停頓下來,眼睛里的悲涼喧嘩得幾近滾出,他的呼吸粗重起來,死死地掐住掌心繼續往下說,“在你剛剛還沒清醒的時候,一直在胡言亂語,喊了很多遍方羨的名字。” 周茉驚愕,不敢置信地搖頭。 “你說‘方羨,快出來,下雨了!’,念了很多遍...”郭彥今眼眶里的水意多到像是要漫出來,他仰頭忍下那股淚意,整理好表情才重新看向她,唇角的笑容十分嘲諷,“幸好方羨當時已經接到家里的電話走了,不然他可能臉都笑爛了吧?” 麻藥消褪后,傷口的痛覺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痛到周茉的臉色染上了一層難以消除的灰意。 清醒狀態下的周茉一開始還不相信她會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反復惦念那個名字,直到郭彥今說出那句話,她才像是徹底泄氣一樣認命,因為那的確是她和方羨共同的獨特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