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愛她,無法掙脫世俗,卻也無法釋懷,所以才會被她的出席徹底擊穿。 為什么要這么殘忍?為什么要這樣折磨他?他可以狼狽,他可以爛掉,卻不想被她這樣用陌生的眼神來目送他的殉葬。 方羨自然發現了他不斷抖動的手,杯子里不斷晃動的酒紅色液體和鋪天蓋地的朱紅色的婚禮裝飾一樣令人作嘔。這樣強烈的視覺沒能讓他沾上一點喜慶,他只覺得冷,遏制不住打寒戰的身體反應,像是身處零下沒有暖氣的房子里,最后一扇保暖的窗戶也被人砸破,呼拉拉地不停漏著風和雪。 恍惚間,方羨終于想起他為什么從一開始見到宴席的布景就感到不適,這樣純凈的紅色,完全符合他想象中母親死亡時候的鮮血淋漓。 而他現在何嘗不是在這樣一片高飽和度的紅色里,出賣自己的婚姻,獻祭自己的靈魂。 一遍又一遍地去想母親,方羨終于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換了另一只手端著手上的酒杯,無視依然顫抖的手,唇上揚起訓練過無數次的笑容,堅定地舉起杯子,繼續履行他工具人的使命:“感謝諸位的到來。” 就此,塵埃落定,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不會再有他們期待的那種戲碼。 “訂婚快樂!”祝福的聲音像禮花一樣散開,兩個主人公得體地笑著,入戲地融入這句祝福。 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和方羨心底心碎的聲音交織混響,在方羨領著童一瑤離開這桌之后,他迅速解開了領口的扣子,像是突然被上涌的發熱的酒意困擾,呼吸不暢。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來難過真的會影響呼吸的頻率。 童一瑤打探的目光在身旁的男人臉上轉了又轉,方羨的臉上絲毫不見酒后的酡紅,反而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 她湊在他身邊低聲開口,聲音混著明晃晃的狹促:“真是可憐,我看你都快把杯子捏碎了?!?/br> “是你請她來的?”方羨目眥欲裂,刀一樣的視線刮過童一瑤明艷的臉。 童一瑤一副他拿她無可奈何的得意表情,一雙無辜的圓眼流出媚意:“是啊,我不也遭報應了嘛?她還帶了我前男友呢!” “瘋子。”方羨果然沒有錯看童一瑤,她身上豎起來的全是有毒的刺。 方羨又不是瞎子,郭彥今早就是對童一瑤而言無足輕重的人,但想到那對湊在一起的男女,他手上的酒水又開始晃蕩起來。他克制著自己的眼睛避開某一個方向,腳底的火竄得老高,燙得他一顆心稀巴爛。 方羨一秒鐘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下去,可已經花費了這么大代價的戲劇卻必須得演完全套。他努力將臉色平復回往常的模樣,開口的聲音卻克制不住地透著一絲泣血的瘋狂:“下一桌!” 第50章 50 回程的路上,是郭彥今開的車,他今天特地沒有喝酒,就是怕周茉情緒失控喝得爛醉。 結果出乎意料,周茉這一天面上都表現得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參加無足輕重的人的婚宴。可就是這樣的平靜才是真正的反常,這說明她一點點真實情緒都沒有外泄,方羨在她心底的位置非常之重,需要用這樣厚的面具來偽裝自己。 郭彥今沒有錯過周茉因過度用力而發紫的手背和被掐得布滿指甲印的手心,他的眉心忍不住打結,一邊開車一邊分神關注副駕駛的周茉的情緒。 郭彥今頻頻轉頭的關注視線太過明顯,周茉的臉上染上了一點點酒后的薄紅,她漫不經心地支著胳膊看向窗外:“阿今,專心開車,我不想明天的本地新聞是《女子離開前男友訂婚宴后想不開發生車禍》...” “好。”郭彥今只好將視線專心投注回路況上。 午后的太陽毒辣又不給情面地扇在他們臉上,周茉找出自己的太陽眼鏡遞給郭彥今讓他戴上,又順勢點開了車內的音樂,拉開遮光板閉上眼睛假寐。 “能不能蒙上眼睛 就可以不傷心 能不能脫下面具 還可以很狠心 如果不是遇見你 我不可能相信 生命有一種一定 一定要愛下去 愛可以相知相許 相依為命 卻聽天由命 ...” 明明遮光板擋掉了大部分陽光,周茉卻還是困擾地伸手捂住了眼睛。不久后,淚水一點點地從指縫里滲出來。 周茉沒有和郭彥今提改變主意參加訂婚宴的原因,只問他愿不愿意,還主動提及婚宴很可能會有很多他的舊識。 郭彥今沉默地盯著看了她很久,一反常態地一句話也沒多問,就干脆地答應下來。 實際上周茉并不那么清楚她非要參加的原因,所以她十分感激郭彥今沒有多問。她不是不能一個人參加婚宴,但人在無助的時候總是趨于攥著另一個人的手。 周茉改變主意的起因很簡單,在宴席的前幾天,她因為門口外賣丟失的事情查了一次監控。許是好奇心作祟,又許是冥冥中有神秘力量指引,她莫名其妙就翻回了方羨在門口那天的監控。 隔著電子屏幕和時間差,周茉擁有了上帝視角,成為了那場談話的第三人,從對話里猜出了他們的恩怨與過往,更猜到了方羨的身不由己。 回憶起過往方羨一再讓她等他的請求,周茉這才驚覺,也許方羨的愛比她想象的要多一些。不然已經分開了足夠冷靜思考的時間,一向理智的他完全可以像她一樣尋找新的生活,這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