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07章 、尷尬 羅雨微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說不清是美夢還是噩夢,夢里場景紛亂,人物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晃過,她似乎做了些什么,又說了些什么,大多都記不清了……等再次睜開眼睛,已是天光大亮。 她仰面躺在床上,耳邊響著規律的“滴滴”聲,右手邊拉著一張米色簾子,床的上方掛著幾包輸液藥水,羅雨微轉動脖子往左看,那兒有一扇窗,室外艷陽高照,充沛的陽光一點也不吝嗇地灑在她的被子上。 不是在下雨嗎? 羅雨微恍惚了一陣才想起來,哦,她好像流產了,小吳打了120,醫生來了,所以……她現在是在醫院。 一瞬間,記憶像洪水一樣涌進她的腦海,羅雨微記起那個意亂情迷的夜晚,她在一場應酬中喝多了酒,沈昀馳開車來接她回家。 他們同居在一套小公寓里,那公寓是羅雨微買的,位于城西的新樓盤,商住兩用loft格局,水電貴一些,住戶也復雜,產權只有四十年,可所有的缺點加起來都抵不過那唯一的優點——便宜。 羅雨微搬進新家才半年多,依舊處在幸福感爆棚的階段,那是她的房子,寫著她一個人的名字。那一晚,她挽著沈昀馳的胳膊進屋,笑嘻嘻地脫掉高跟鞋,想去倒杯水喝,突然就被沈昀馳從身后抱住了。 他們開始接吻,吻得難舍難分,沈昀馳抱著她從玄關轉移去二樓臥室,什么保護措施都沒做,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那一陣子,羅雨微剛接了一單大活,忙得不可開交,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處在事業上升期,渾身充滿干勁,每天都是容光煥發地出門,連著皮膚都滋潤了許多。 沈昀馳也沒閑著,說自己正處在升職加薪的關鍵階段。 本科畢業后,沈昀馳經過親戚介紹進入一家大型國企上班,公司做工程,項目遍布全國,沈昀馳正在忙貴州的一個大項目,他告訴羅雨微,如果項目能順利簽約,他就能升職為副經理,年薪至少翻一倍。 “等我升了職,我們就結婚。”那一晚,沈昀馳咬著羅雨微的耳朵深情表白,“雨微,我好愛你。” 也許是酒精麻痹了神經,也許是情話欺騙了理智,也許,就是兩個年輕人遵循著身體本能進行了一場狂歡。 總之,誰都沒想到,那一夜//歡/愉的后果會這么嚴重。 羅雨微正胡思亂想著,有個人拿著一袋外賣來到病床邊,對方腳步一頓,接著便欣喜地叫起來:“雨微!你醒了?” 羅雨微看著她,有點摸不著頭腦:“大佛?你怎么在這兒?” “大佛”是李樂珊的外號,源自樂山大佛,她和羅雨微大學同寢四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李樂珊和沈昀馳都是錢塘人,大學畢業后,羅雨微也選擇留在錢塘工作,所以,兩個女孩的友誼已經維持了八年。 “我來照顧你啊。”李樂珊坐到病床邊,問,“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還疼嗎?” 羅雨微感受了一下,委委屈屈地回答:“疼。” 頭暈腦脹,氣短心慌,渾身乏力,肚子那兒最疼,但她忍得住,問:“我是不是流產了?” “呃……”李樂珊遲疑地問,“昨天的事你還記得嗎?” 羅雨微說:“只記得一點點。” 李樂珊說:“那我告訴你,你可別激動啊。” 羅雨微皺起眉:“我到底怎么了?” 李樂珊說:“比流產要嚴重,你是宮外孕,宮外孕知道吧?受精卵著床在輸卵管上,把輸卵管撐破了,導致大出血,昨天你都休克了,差點沒命,醫生為了救你只能給你做開腹手術,切掉了你左邊的那條輸卵管。” 這個消息令人震驚,羅雨微一時間消化不了,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那我以后……還能生孩子嗎?” “能的!”李樂珊笑著說,“別擔心,你右邊的輸卵管沒事,以后照樣可以自然受孕,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別的什么都不用管。” 羅雨微心情復雜,眨巴了幾下眼睛后,問:“沈昀馳呢?” 說到沈昀馳,李樂珊就來氣:“他還在貴陽呢!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他說他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我讓他改簽,叫他立刻回來,他說今天項目上還有重要的合同要處理,肯定走不了。啊!我真的被他氣死,電話里就罵了他一頓。” 羅雨微聽著聽著,眼神里透出困惑:“可是,我昨天晚上好像見到他了。” “你那是麻藥后的反應,燒昏頭了。”李樂珊向病床靠近了些,壓低聲音問,“我問你,你知道自己懷孕了嗎?” 羅雨微說:“知道。” 李樂珊很驚訝:“你沒告訴沈昀馳?” 羅雨微:“沒有,我本來想等他出差回來再告訴他。” “那你也不告訴我?”李樂珊不開心地努努嘴,“哎,你和沈昀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倆都不避孕的嗎?” 羅雨微有點兒煩躁:“那是個意外,那天晚上我有應酬,喝多了,就那么一回,我也沒想到會中招。” 李樂珊:“那你事后也沒吃藥?” 羅雨微的眼神黯淡下來:“沒有,僥幸心理吧。” 李樂珊嘆了口氣:“唉……你也太倒霉了。” 有閨蜜在身邊,羅雨微不再那么無助,感覺踏實了許多,看了眼窗外日頭,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多。”李樂珊向她展示自己的外賣袋,“這是我的午飯,不過沒你的份,醫生說你得排氣后才能吃東西,哎,你排過氣沒?就是放屁。” 羅雨微剛從昏睡中醒來,除了感覺到疼痛,并沒有饑餓感,更加記不起自己排沒排過氣,說:“我沒胃口,等我排過氣再告訴你吧,你先吃飯。” 李樂珊就拆開外賣吃起來,羅雨微盯著天花板發呆,一會兒后她看向李樂珊,說:“不對呀,我記得我昨天晚上真的見到沈昀馳了,我還和他說話了,他也回答我了,絕對不是做夢。” 李樂珊咬著一只雞腿,“噗嗤”一聲差點笑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昨天晚上認錯人啦!” 羅雨微不解:“認錯人?” “對呀。”李樂珊說,“我呢,昨天在沈陽出差,晚上十點的飛機飛回來,半夜三點多才趕到醫院,你呢,昨天晚上七點多就做完手術了,中間隔著八個小時,你還記得在這段時間里,是誰在照顧你嗎?” 羅雨微回憶了一下,說:“誰啊?我真的以為是沈昀馳哎。” “不是哦!”李樂珊神秘兮兮地說,“我告訴你,是個男的,更多自愿加摳摳君羊,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脾氣特別好,長得還很帥,你八成是把他當成沈昀馳了。” 羅雨微驚呆了:“那是誰啊?” 李樂珊指指那塊米色簾子:“隔壁床張阿姨的兒子,姓汪,超級nice的一個人。” 羅雨微:“……” 李樂珊繼續啃雞腿,邊吃邊說:“我今天早上和張阿姨聊天,聽她的意思,她明天才做手術,昨天晚上她兒子根本就不用給她陪夜的,那小哥之所以會留下來,純粹就是看你可憐,也幸好他留下來了,你昨晚又是嘔吐又是發燒,都是他在照顧你。” 羅雨微看向簾子,問:“他們在嗎?” “都不在。”李樂珊說,“十床的徐姐在做手術,十一床的張阿姨去做核磁共振了,對了,她兒子今天下班還會過來,你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羅雨微:“……” 李樂珊越說越起勁:“我跟你說,那個小哥真的非常非常好!今天早上還下樓去幫我買早飯,我加他微信了,要不要推給你?” “不要,很尷尬的。”羅雨微感覺自己臉皮在發燙,恨不得把腦袋鉆到被窩里去,“你這么一說,我有點想起來了,我昨天晚上好像還吐他手上了,我的天啊……” 李樂珊揮揮手:“沒事的啦,你那會兒剛做完手術,不舒服很正常。” 羅雨微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大佛,你沒通知我爸媽吧?” 李樂珊搖頭:“沒有,你都不讓人通知,你忘了?” “我記不得了。”羅雨微略微放心,“沒通知就好……” 李樂珊慢悠悠地吃著盒飯,羅雨微想起她剛才提到昨天在出差,問:“你過來陪我,工作怎么辦?” 李樂珊說:“沒事兒,我和我領導說了,你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沈陽那邊我們單位一共去了四個人,少我一個沒關系。” 羅雨微說:“你昨晚都沒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就不用陪我了,幫我請個護工就行。” “你一個人待在醫院?”李樂珊猶豫,“我不放心哎,你都下不了床的。” 羅雨微笑笑:“就是因為我下不了床,才要護工嘛,你又不會照顧病人,在這兒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聽我的,下午你就回去,好好補個覺。” 李樂珊想了想,說:“也行,不過你老板說下班后會來看你,我想等他走了再回去,然后,明天早上再來陪你,好不好?” 羅雨微輕輕點頭:“好。” “乖寶貝。”李樂珊伸手揉揉羅雨微的頭發,又嫌棄地大叫:“哎呦,這頭發可真臟,你完了羅雨微,你要臭出來了。” 羅雨微:“……” 李樂珊哈哈大笑,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羅雨微壓抑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說:“大佛,我想和沈昀馳通個電話。” “哦,好,你等一下哈。”李樂珊擦擦手,拿過自己的手機撥出電話,還沒等接通就把手機擱到羅雨微的耳邊。 一陣熟悉的彩鈴聲響過后,電話接通了。 羅雨微還沒來得及開口,先聽到一道不耐煩的男聲,是她最熟悉的聲音。 “李大佛,又怎么了?我跟你說了我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的機票,我會回去的!你老給我打電話有什么意義?” 羅雨微呆了一瞬,一時竟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沈昀馳還在那兒喊:“喂!你說話呀,到底什么事?我現在很忙,你再不說話我掛了啊。” 羅雨微輕聲開口:“沈昀馳,是我。”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后,沈昀馳說:“雨微!你醒了?” 聽起來像是很驚喜,但羅雨微已經忘不掉他之前的那份不耐煩了。 沈昀馳的語氣變得溫柔又充滿愧意:“雨微,你沒事了吧?我昨天接到電話差點被嚇死,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是我把你害成這樣,我明天就回來看你,機票已經買好了,真的對不起!這兩天我實在是走不開,你知道的,我為了這個項目付出了很多……” 羅雨微突然就沒了繼續與他說話的心情,淡淡地說:“我沒事,等你回來再說吧,你先去忙,我掛了。” 她用眼神示意李樂珊把手機拿走,李樂珊奇怪地問:“怎么了?才說這么兩句就完了?” “累了,我想再睡會兒。”羅雨微手術后元氣大傷,身體依舊虛弱無力,腦袋一歪,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 此時的汪韌剛結束一場視頻會議,上司鮑成才來到工位邊叫他:“renick,走了,吃飯去。” 汪韌站起身,抓起西裝外套跟著鮑成才往外走,一路上,鮑成才又叫上幾個部門員工,回頭看到汪韌正在打哈欠,眼睛底下還掛著兩個黑眼圈,問:“你昨晚在醫院,是不是沒怎么睡啊?” 汪韌承認了:“嗯,沒睡幾個小時,早上六點還沒到就開始發早飯了,然后陪護床要變回椅子,還得鎖起來,一分鐘都不讓你多睡。” 鮑成才聽得直笑:“那你今晚還要陪夜嗎?” “今晚……不知道,不過我下班還是要趕去醫院。”汪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老媽的消息,也沒有李樂珊的消息,這是好事兒,說明羅雨微沒事。 鮑成才說:“你mama那個手術很小的,我丈母娘也做過,做完了第二天就能下地了,不用太擔心。” “我知道。”汪韌收起手機,又捏了捏鼻梁,“走吧,吃飯去,我先去買杯咖啡提提神。” —— 下午,病房里熱鬧了許多。 徐姐的手術結束了,和張紅霞一樣,她也是做的zigong肌瘤摘除,病床邊除了丈夫,還有她的jiejie,兩個人一起照顧一個病人,就不會那么忙亂。 張紅霞的身邊有meimei張秀麗陪伴,老伴兒汪兆年還沒退休,依舊在工作崗位上勤懇耕耘,說下班后會過來送晚飯。 羅雨微床邊的簾子拉開了,床頭被搖高二十度,她轉過腦袋,能看到10床家屬圍著病人忙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