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他深陷 第97節
老宅主院回廊掛滿了紅澄澄的燈籠,貼在上面的福字印刷得端正刻板,毫無美感。 以前秦瑾舟從沒留意過這些東西, 現在才發現光是一個福字掛飾,簡微挑選的就比老宅的這些要好看數倍。 一個石榴花的福就惹得小姑娘臉色通紅, 羞答答的往他懷里鉆, 想想就招人疼。 這一趟他是徹底感受到了什么叫“難舍難分”。 進了書房,秦瑾舟斂去臉上笑意, 喚道:“爺爺。” 老爺子彎腰站在書桌前,手上握著狼毫正在寫毛筆字,并未出言理會他。 秦瑾舟也十分有耐心, 就站在那兒靜待。 過了約莫半小時, 老爺子的視線才掃了過來, “你今天從哪里過來的?” 秦瑾舟扯唇輕笑,“爺爺既然都問我這話了,想必是已經知道了。” 老爺子眼眸微瞇,壓著明顯的怒意和失望。 彼此在沉默中對峙,半晌后。 他退一步妥協道:“你娶鐘苒,也可以養著那個小姑娘,兩相不耽誤。” 秦瑾舟眉頭緊蹙,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表態:“我不會這么對她。” 從前那小祖宗性子又冷又倔,他是不得已用了非常手段,他也承認自己的確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但實際上,他打心底里從未把簡微放到情/婦或是任何不對等的身份上。 老爺子一向看不慣男人家里外頭兩邊,世家紈绔子弟玩錢玩權玩女人那套,所以他如今能說出這話,自認為已經是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卻不料聽到的仍是否決。 老爺子頓時勃然大怒,將手中毛筆狠狠一擲,好好的一副‘以和為貴’被一筆黑印從中劃破。 “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嗎,簡家現在還吃著官司,這樣的人未來怎么做秦家的當家主母?別忘了你自己身上擔著什么責任!!” 秦瑾舟的神色卻是異常冷靜,想必是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 沉寂片刻,他彎腰把滾到地上的狼毫撿了起來,掛回筆架上。 動作有條不紊,語氣也是從容鎮定,“感謝爺爺對我寄予的厚望,但請您不要把這種厚望也復刻到我未來的另一半身上,我只希望她開開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不需要承擔這些。” 吵鬧的聲音過大,外頭廊下都變得寂靜無聲,任誰也不敢輕易靠近。 還是老太太端著糕點走了進來打著圓場,“大過年的,你們爺孫倆何必鬧成這樣,外頭可有不少客人呢,傳出去像什么話?” 秦瑾舟神色微變,轉頭溫聲喊人,“奶奶。” 老太太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暫時先服軟一次。 秦瑾舟卻當沒看見,只盯著她手里的糕點笑著夸道,“您的手藝又漸長了,這糕點一看就很好吃。” 也不知道那小祖宗愛不愛吃,應該愛吧,甜糯的東西她都愛。 秦瑾舟說:“奶奶,改明兒您把您做糕點的配方發我一份,我讓我那邊的阿姨也跟著學學。” 等簡微回來了正好做給她吃。 老太太知道他一向是不愛吃這些的,忽然提這么一句是因為誰,自然也心知肚明了。 見他是鐵了心,老太太也只好無奈一笑,“好,等我得空了就整理出來。” 僵持的氣氛被這三言兩語打破。 老爺子看著秦瑾舟臉上堅定的神色。 他的口氣慢慢變得平靜下來,“你對她是認真的?” 秦瑾舟定定地回視他,“這個問題我以前回答過您,即便您再重復問十遍,我的答案也不會變。” 老爺子瞇了瞇眼,心思轉圜稍許。 他長長地嘆了一聲,“知道了,我考慮考慮。” 秦瑾舟的表情也有了短暫的松懈,他笑著道,“謝謝爺爺。” 但實際內心卻并不如表面談定。 老爺子這么快松口,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但仔細想想,他最起碼還是松了口,而不是非要把事情鬧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也許真的像他說得會考慮考慮吧。 主院還有不少客人,老太太讓秦瑾舟先出去見見,她把門一關,溫聲說道:“這孩子顯然是鐵了心的,你不如就由著他去算了,改明兒讓他把那姑娘領回來看看。” 人一走,老爺子也不再避諱,神情又冷了下來,“他知道什么,年紀輕輕的想法還是嫩。” 老太太長吁短嘆地說,“他的脾氣跟你簡直一模一樣,認定的事情是從不會更改的。” “他不會更改,不代表別人也不會,” 老爺子瞇著眼,眼底凌厲地暗光一閃而過,“他既然把那小姑娘說得這么好,那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個識趣知進退的。” …… 年后,簡微收到了許言雋的電話,簡騁的案子終于要開庭了。 次日簡微就收拾行李回京。 簡暖許久不見她卻并不覺得生分,自簡微一進門就跟腿部掛件似的抱著她撒嬌亂蹭。??? 簡微便把陳夏至給她帶的蜜餞拿出來分了大半給簡暖。 蜜餞酸酸甜甜的,小孩子吃得很高興。 簡微這邊沙發還沒坐熱乎,一個不速之客便聞聲趕了過來,是許久沒見的裴言。 裴言的臉色看起來很憔悴,神情也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他對簡微說:“微微,只要你父親肯把全部責任扛下,我可以賠償簡家所有的損失,或者你開個價。” 事到如今他還這般親密地叫她微微。 簡微冷漠地看他,“不好意思,我不缺錢。” 轉身準備把大門關上,誰料裴言竟忽然伸手牢牢握住門把手不讓她關。 他語氣冷硬道:“簡微,我現在可是好言好語地在跟你談。” “所以呢,你說什么我就必須照辦?”簡微冷笑地睨著他,“把手放開。” “你要是不同意,我只好天天過來,等你什么時候答應——”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裴言的手臂忽然從背后被一下扭轉了過去。 他當即痛得倒抽一口涼氣,謾罵聲還未出口,轉頭一看身后這陣仗,驚得他瞪眼咋舌。 簡家花園門前一字排開站著七八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個個身材高大神情嚴肅。 其中一個男人走上前來,語氣恭敬地對簡微說,“簡小姐,我們是秦總雇傭的保鏢,在開庭之前,會保護您和您家人的安全,請您放心。” 簡微聞言大松一口氣,笑著感謝道:“那麻煩你們了。” 鉗制著裴言的兩名保鏢無視他呼痛的叫囂,直接把他壓了出去。 裴言捂著自己痛到麻痹的手臂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車上。 即便心里憤恨,可是看那陣仗,他再不甘心也無濟于事。 他怎么都想不到,秦瑾舟真的會為簡微做到這份上。 無論如何他也不能拿裴家去跟秦家對抗,可是他父親怎么辦。 對了,還有他大哥。 他可以讓他大哥去求秦瑾舟松松手,他們交好多年,由他大哥出面,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 裴言立刻驅車趕往裴氏集團。 只是原本可以暢通無阻的頂層總裁辦公室,如今卻被人攔在門外。 裴言不悅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敢攔我?” 助理說,“言少,裴總正在進行會議,請您先在會客室等候。” 裴言聞言頓時勃然大怒,“你讓我去什么地方?會客室?我在自己家的公司什么時候變成客人了?” 助理毫不畏懼他的怒火,“由于您的工作失誤導致項目組損失了三千萬的訂單,關于您的解聘通知書今日便會正式公布。” “你說什么……”裴言當場愣住。 “那么現在,請您先去會客室等候。” 裴言愕然許久,一時沒從接連串的消息中回過神。 他在會客室從天亮等到天黑,裴釗終于發話讓人帶他過來。 進了裴釗的辦公室,裴言急急忙忙說道,“哥,你想辦法救救我爸,他可是你的二叔啊。” 裴釗笑看著他,“是,他是我的好二叔。” 話鋒一轉,他抬起手,骨節分明的手背敲了敲眼前這張總裁專用的辦公桌,“可是如果沒有簡微,那么今天坐在這里的,就會是你。” 裴言茫然了:“……什么意思?” 裴釗言簡意賅地把當年的事情說了一遍,沒提及簡微的身世,把她的出現說成了偶然路過。 裴言接連后退幾步,整個人震住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事。 裴釗起身走到他面前,語重心長地拍拍他肩,“阿言,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親弟弟,二叔的事是他自己做的孽,與你無關,裴氏的海外部如今正好缺個人手,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大展身手的機會嗎。” 裴言的眼里有著哀求,“哥……” “去吧。” 裴釗溫潤一笑,如往日般隨和從容,但眼里的堅決態度卻不容改變。 裴言這下才知,原來一切都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是如果從一開始,一開始簡微就答應了他的求婚,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只可惜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