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他低聲問道:“為什么是我?” 裴淵搖頭不語,生生地咽下了那句答案—— 因為你是她的兄長。 - 路旁風景變了又變,終是看到了巍峨的皇城。 一行人有心要慰問百姓,再加上不愿回京,一路走走停停,倒是耽擱了不少時日。 抵達之時,天氣已漸漸轉(zhuǎn)涼了,天高云淡,偶有飛鳥經(jīng)過,從空中抖下第一枚樹葉,恰落在江禾繡了鶴的云肩上。 實在是宜人的氣候。 她一邊感嘆著,一邊款款步下馬車,張望了下清澈的天空:“好像快入秋了呀。” 蘇歡也跟著她下來,附和著:“對啊,該裁新衣裳了。” 說罷,她又向前面揮手道:“江晏哥哥!” “你老瞎喊什么。”江禾故作嫌棄道,“我倆是一天生的好不好,你明明比我們……” “大”字尚未說出口,她突然愣在原地。 “怎么了?”見她不走,蘇歡轉(zhuǎn)過身去尋她,“比你們大又有什么,喊這個……你個小孩子不懂。” “不是。”她怔怔道,“我和皇兄是一個生辰,為什么不見朝中張羅他的生辰宴?” “對哦。”蘇歡皺起眉頭,疑惑道,“我先前確實以為這個生辰宴是你倆一起的,你這么一說,倒是好像一直只提了你的名字。” “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他是未來的天子,按朝中一貫的作風,就算只提一個人的名字,也該是提他的。” “我去問問我爹吧。”蘇歡拍了拍她的肩,“別瞎想了,或者你去問問裴先生不?” “我不想搭理他。” 江禾口中這般說著,心下卻實在擔心此事,糾結(jié)良久,才快走幾步追上了前面那個修長的身影。 “裴淵。” “臣在。”裴淵微微側(cè)目,“有什么事嗎?” 江禾同他保持著君臣之間的距離,輕聲問道:“皇兄的生辰宴,準備得怎么樣了?” “回殿下,沒有準備。” 短短幾字,卻讓江禾心中警鈴大作,她上前一步,將他攔住。 “他們到底想做什么?皇兄是不是有危險?”她仰頭看他,焦急道,“如果真的有事,請你幫幫皇兄,之前的事我可以一筆勾銷。” 裴淵眸中神色變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沉默半晌,方問道:“他,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比任何人都重要。”她毫不猶豫地答道,“任何人,包括你。” 第33章 賜婚 “知道了。” 裴淵被她的話惹得心中一陣刺痛, 卻只是輕笑一聲,加快了步伐, 將她遠遠甩在身后。 眼前那座用于群臣朝拜的大殿實是有些恢弘, 看著近在咫尺,走起來卻花了好些功夫。 連日的舟車勞頓已然足夠消磨體力,此刻又走了許久, 江禾腿腳都有些酸軟了,不由得小聲嘟囔道: “什么破規(guī)矩, 憑什么去見你就得走著去。” “快到了快到了。”蘇歡和她并肩走著, 調(diào)笑道, “等你哥登基了,讓他八抬大轎請你去上朝。” “八抬大轎不是要成親么?”江禾狡黠一笑,“這種福氣還是讓他留給你吧。” “哎呀,你真是……” 為了等他們,皇帝遲遲沒有宣布下朝, 好不容易步入殿內(nèi)時, 所有朝臣的目光都盡數(shù)匯聚在他們四人身上。 “拜見父皇。” “拜見陛下。” 江禾隨著他們一道行了禮, 便站在一旁,不再吭聲。 “你們做得很好, 辛苦了。”皇帝滿是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朕近日收到了份百姓聯(lián)名上奏的折子,盡是夸贊你們的。” “多謝父皇贊許,這是為人臣者應(yīng)盡之事。”江晏拱手回道, 嚴謹?shù)靥舨怀鲆唤z毛病。 “禾兒也做得不錯,出乎朕的意料啊。”他笑得和善, 卻讓江禾一陣不自在, “說說看吧, 禾兒想要什么賞?” “禾兒想要的,怕是父皇不會允。”她緩緩開口,引得眾臣一陣交頭接耳地猜測。 “這是說的什么話。”皇帝含著笑斥道,“父皇這般寵你,怎么不會允你。” 這話放在從前,江禾一定會覺得心里暖暖的,而時日變遷,事情接二連三地發(fā)生,此刻落在她耳朵里,只感到虛偽。 她掩飾了自己眼中的鄙夷,按照母后先前囑咐她的請示道: “禾兒生辰在即,理應(yīng)盡早嫁入金嶺,為父皇分憂,但禾兒年紀小,還是想依著大沅的習俗,明年及笄后再行出嫁。” 頓了頓,她繼續(xù)道:“禾兒舍不得父皇母后,想多在您膝下盡孝一年,為國為家多做些事情,還望父皇體恤禾兒這份心意。” 一番話說得甚是精彩,惹得一些家中有女的老臣都忍不住悄悄拭了淚。 “這……”皇帝皺了皺眉,似乎沒想到她會公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父皇。”江晏溫聲附和道,“禾兒也是一片孝心,況且我們大沅國力強盛,嫁公主自然是要按著我朝的習俗來,怎可事事依著金嶺。” “真是難得。”江衡離江晏近了些,低聲調(diào)侃道,“我還當你著急要把她送出去,好穩(wěn)穩(wěn)你這搖搖欲墜的地位呢。” 江晏冷笑道:“不是所有人都把自己meimei當交易工具。” 皇帝沒有留意他們那邊的動靜,沉吟半晌,方點了點頭,顯然江晏的話擊中了他好面子的本質(zhì)。 “晏兒說得是,此事,還需得我大沅做主。” “父皇圣明。” 江晏眸中的厭惡一閃而過,隨即再次下拜。 “還請父皇盡快下令,將您的決定傳書給金嶺,想來他們已經(jīng)在準備聘禮和婚轎了,若臨迎娶前再告知,恐有失我朝風范。” “禮部,按太子說的去做。” 禮部尚書忙上前應(yīng)道:“是,臣遵旨。” “還有,既然金嶺那邊不來了,公主的生辰宴就不必過于鋪張了。”皇帝支著手臂,倚在龍椅上,“一切從簡吧。” “是。” 江禾始終在一旁聽著,默默地紅了眼圈,她也跟著跪下去,牽住了江晏的袖口。 “謝謝皇兄。” “無事,快謝恩吧。” 見她沒有動作,江晏又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聽話,快謝恩。” 江禾終是俯下身去,揚聲道:“謝父皇隆恩。” 皇帝微微頷首,又將目光投向了裴淵。 “裴愛卿此次賑災(zāi),也算是有功了,朕難得遇到一個處處合朕心意的,你可要好好為朕做事啊。” 裴淵上前一禮:“臣遵旨。” “父皇。”江衡忽然出聲道,“兒臣看,裴大人年紀也不小了,父皇若當真喜歡他,不若為他賜下一樁婚事如何?也算成人之美了。” “哦?”皇帝挑了挑眉,“朕倒是愛干這事,愛卿可是有心上人?” 裴淵心下不悅,面上卻恭謹回道:“回陛下,臣沒有,臣一心為大沅做事,無意成家。” “這可不行,讓朕想想,最近各貴胄家中可有適齡女子啊?” 江衡噙著笑,接過話來:“父皇,不瞞您說,眉兒已經(jīng)心許裴大人良久了,眉兒年紀也不小了,先前的錯誤她也反省夠了,不若就接她回來吧。” “竟有此事?”皇帝頗為訝異,卻還是應(yīng)道,“既如此,先讓她回來吧,朕考慮考慮。” “父皇,眉兒一個女子,這種事自是羞于啟口的,實在是喜歡得緊了才拜托兒臣的,您這么寵她,就應(yīng)了吧。” “好好好,難得她玩夠了,肯收心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竟隨意就給人指了婚。江禾本就心情不佳,此刻更是按捺不住想要回懟,卻被江晏輕輕摁住了。 裴淵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在她身上落了一下,遂開口道:“陛下……” “好了,已經(jīng)耽擱夠久了。”皇帝大手一揮,起身離開,“退朝吧。” 群臣得了令,瞬間便議論紛紛地退了出去,江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不開心了?” 江晏立在她身側(cè),輕聲開口問道。 “沒有。”她悶悶答道,“隨便他。” “這個事情,應(yīng)不應(yīng)的也不重要了。”江晏握住她的小手,“走吧,別在這待著了。” “為什么不重要?”她有些錯愕,追問道,“皇兄,我怎么覺得回來之后,你們都怪怪的。” “有嗎?”他溫和地笑笑,“禾兒是不是太累了,都開始瞎想了,我送你回宮休息。” 江禾搖搖頭,索性也不再追問了,只依言隨他回了宮,仰在榻上深深嘆了口氣。 - 得了消息的第二日,江眉兒便出現(xiàn)在宮里了。 剛一回來,她就發(fā)了請?zhí)谟▓@內(nèi)宴請裴淵,惹得群臣好一陣議論。 “她還真演上了。”時辰已接近午時,江禾卻依舊窩在被子里,帶著幾分不屑道,“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鬼。” “殿下,就算您要辭了裴先生,也不能這么頹啊。”小芒蹲在她床邊,苦著臉道,“這在平日,您都讀了兩個時辰的書了。” “我沒有,我就是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江禾用力拍了拍雙腿,低聲道,“我有一個非常可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