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讓開，本宮要見皇兄！”

    東宮負責守夜的侍衛聽聞此聲，一股腦地圍了上來，為首的那個面露驚詫之色，忙上前迎了。

    “小殿下，太子殿下在禁足，您不能進去！”

    “閃開！”江禾佯怒道，“父皇只是不讓皇兄出來，又沒有說不讓人進去。”

    “可是……可是陛下的確不允許任何人去看望太子殿下?！?/br>
    “他什么時候說了？你拿著兵器做什么，想對本宮不敬嗎？”

    在東宮附近四處巡守的衛兵經她這么一鬧，盡數都奔向正門了。裴淵神色淡淡，自找了個空當，飛身上墻，又穩穩落在院內。

    按大沅禁足的規矩，是連宮女太監都要撤去大半數的，此刻院中人煙稀少，倒是對他十分有利，他一路沿墻而行，很快便尋到了太子所在的主殿。

    “裴大人？”江晏正挑燈讀書，見到來人不由得蹙了蹙眉，“你好大的膽子?！?/br>
    “見過太子殿下?！?/br>
    江晏起身放下書卷，向外張望了下，遂道：“本宮道是禾兒來這里鬧騰什么，原來是你們串通好的?！?/br>
    “是?！迸釡Y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再繞什么彎子，“如今阮大人被押至天牢，太子殿下當如何做？”

    “本宮如何做，與你何干？”江晏卻是未給他什么好臉色，徑直道，“自一開始，本宮便看出你刻意接近禾兒，打你一頓仍不知悔改。”

    裴淵睫羽微動，沒有應答。

    “如今她倒是越發粘你了，此等有悖父皇之事她也敢同你做。”江晏繼續道，“你已然是非常年輕的大理寺少卿了，還不知足嗎？”

    “臣的目的并沒有達到?！?/br>
    此言一出，江晏猛地轉身盯著他，自手邊抽出一把劍，劍尖直指他的脖頸。

    “本宮警告你，若是敢傷害禾兒，本宮絕對殺了你?！?/br>
    “太子殿下莫急?！迸釡Y眸中毫無懼色，竟還向前走了兩步，鋒利的寶劍在他白皙的肌膚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紅痕，“臣此次來只是問，阮大人是救還是舍？”

    江晏復雜地與他對視許久，末了終道：“你是想要本宮的人情，還是站在本宮這邊？”

    “臣盡忠于大沅。”同樣的問題，裴淵給出了同樣的答復，“只是 想幫幫殿下?！?/br>
    “救。”江晏緩緩放下劍，“本宮答應過他，會保他平安?！?/br>
    “好。”裴淵頷首道，“今日陛下斥責了皇后娘娘，轉而寵幸了徐娘子，殿下眼下地位不穩，多保重?！?/br>
    “母后？”江晏忽得嗤笑道，“他有什么資格指責母后？”

    意識到自己不該再說下去，江晏沉默片刻，方道：“阮將軍之事，辛苦裴大人了?！?/br>
    “臣分內之事?！迸釡Y向眼前人深深一禮，“殿下去看看小殿下吧，臣便先告退了?！?/br>
    江晏嘆了口氣，聽得外面依舊嘈雜的聲音，終是抬腳邁過門檻，朝正門去了。

    “都停下?！?/br>
    沉穩的少年音在這混亂的夜里卻格外具有穿透力，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動作，紛紛去看他。

    “皇兄？”江禾眸中光芒亮了亮，忙上前看他。

    “皇兄沒事，回去吧禾兒。”江晏抬手撫了撫她的小腦袋，溫言道，“過段時間就去陪你玩。”

    “好嘛……”江禾心知不該再留下去，答應道，“那我先走啦。”

    “去吧?！?/br>
    -

    “你同他說什么了？”行至晦暗角落，江禾同裴淵匯了合，纏著他追問道。

    “只是阮將軍那些事，殿下說要救他。”裴淵淡淡答道，習慣性地拂下她不安分的小手，“趁沒人看見，快回去吧?！?/br>
    “那你送我回去?！苯逃种匦伦ё∷鰦傻溃疤诹?，我害怕。”

    “臣是外臣，因查你課業待到傍晚已然不妥，如今已是夜半時分，怎好再出入后宮？”裴淵雙眉微蹙，低聲道，“聽話，回去?！?/br>
    一陣清脆地拍掌聲響起，在這寂靜無人的角落里顯得格外駭人。

    江禾僵硬地扭頭去看，卻見江衡掛著一副意味深長的笑緩步朝他們走過來。

    “哎呀，孤男寡女，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俊?/br>
    “江衡，你若不會說話，就閉嘴。”江禾冷冷地看著他，“你是真的很閑?！?/br>
    “禾兒meimei也很閑?！苯馓袅颂裘迹安蝗辉鯐胍古艹鰜?，看別人幽會呢？”

    “……”知他說得是前段時間她揪江眉兒錯處之事，她默了默，“你倒是睚眥必報?！?/br>
    “行了，本王今日沒空找你的麻煩?！苯鈹[擺手，抬眼看向裴淵，笑道，“裴大人入朝不過半年，就成了父皇跟前的新紅人呢?！?/br>
    裴淵不動聲色，略略一拱手道：“殿下有何事，直說便是?！?/br>
    江衡勾起唇角，故作惋惜地搖了搖頭：“若是被父皇知道你與公主有染，倒是可惜了這大好的仕途……”

    “江衡！”江禾怒極，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少來這里惡心人，本宮聞著你這口中吐出的氣息都是臭的！”

    “殿下?！迸釡Y肅聲道，“臣再次懇請您有事直說，莫要平白污公主名譽?！?/br>
    “好?！苯馑菩Ψ切Γ凹热慌岽笕瞬辉副就踉诒菹旅媲皝y言，就請裴大人遵守約定，把阮將軍押赴刑場。”

    “什么約定？”江禾錯愕道，“先生，他什么意思，您不是答應……”

    “與其說是約定，倒不如說是威脅吧。”裴淵輕笑出聲，及時止住了她的話頭。

    “這詞用得重了?！苯庹归_手中涼扇，頗有些惺惺作態地扇動幾下，“本王給裴大人的大禮可是在路上呢，裴大人莫要讓本王失望啊。”

    說罷，此人卻是自顧自地走了，涼扇帶起的風，吹亂了江禾的發梢，也徹底吹亂了她的心神。

    “裴淵?！苯叹従忛_口，直呼了他的名諱，“你和他，是一路的？”

    “不是?！?/br>
    “那你告訴我，他給你什么大禮？”

    “……林大夫?！迸釡Y嘆息一聲，負手望向明月。

    “他要抓林大夫？”江禾又驚又氣，“還是為你抓？你到底要干什么！”

    “抱歉，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你還說不跟他是一路的！”江禾眸中微動，nongnong地一層水霧便攀了上來，“你騙我，你還利用我去見皇兄，反過來還要咬皇兄一口。”

    裴淵闔了眼，心底泛起數圈漣漪，卻終究一言未發，事關他的仇恨和他的身份，無論如何他都是不能說的。

    良久，他聽見她嗚咽地開口。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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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誤會

    翌日一大早，他真真切切在她那里吃了個閉門羹。

    昨夜她喊完那句話，便自顧自地跑走了，他也沒有再追，只是照例下朝后來為她授課，卻只見昭陽宮大門緊閉，宮侍面容肅穆。

    他在烈陽下等了半日也沒有見到她，只有宮女小芒出來迎了。

    “裴大人，公主今日身體不適，您請回吧?！?/br>
    “身體不適，為何關著門不叫太醫？”裴淵眼皮微抬，從容道，“我有話與她說?！?/br>
    見他正要往里面去，小芒急著攔住他，氣道：“你這人好生奇怪，我們主子平日里對你好了些，你反倒學會蹬鼻子上臉了。”

    “總歸是要讓她安心些的?！彼钌羁戳诵∶⒁谎郏熬腿斡伤怀圆缓龋诶锩骠[情緒？”

    “你怎么知道公主在鬧絕食？”小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斥道，“那她如今這般模樣，還不是因為你？你少來招惹她了！”

    “讓他進來吧。”江禾略顯疲憊的聲音從門后傳來，隨即吩咐道，“把宮門關上。”

    行至紅木橋上，江禾止住腳步，側耳聽了聽院落里流水潺潺的清冽之聲，方回頭去看那個垂首立于橋下的出塵身影。

    “你要同我說什么？”她毫不客氣地問道，“不是說昨天不能告訴我嗎，怎么，過了一晚上就能說了？”

    裴淵默了默，緩緩答道：“這件事情，可能要幾年后才能告訴你，但是請你相信，臣答應太子的事……”

    “那你來做什么？”江禾直接打斷了他，“就只是想讓我安心？我都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事情，我安的什么心？”

    宮殿檐下的銅鈴被風吹動，掀起陣陣鈴音，在這忽然安靜下來的院內顯得格外清晰。

    “還是說，你覺得你的事情，沒必要同我說。”

    裴淵依舊沒有抬頭看她，只覺有些如鯁在喉，若是否認她的話，那才當真是有些越界了。

    “不過是些私事，不該惹殿下煩憂?！彼?，“至于殿下關心的阮將軍的安全，臣可以保證?！?/br>
    他言盡于此，無論她怎樣追問，也再未說一句話。

    “裴淵，你給我跪在這?！币娕c他說不通，江禾聲音顫抖著，帶了些哭腔，“你不是要去收江衡的那份禮嗎？我偏不讓你去?！?/br>
    說罷，她跺了跺腳，提起衣裙便跑走了。

    -

    “你干嘛要讓他進來！”

    她氣呼呼地出了昭陽宮，倚在一棵樹上悶悶地發著脾氣。

    “冤枉啊殿下……”小芒頗有些欲哭無淚地追上來，“奴婢攔了，是您要讓他來的?！?/br>
    “他口口聲聲要進來，說與我有話說，結果呢？”江禾一腳踢開一塊石子，“他攏共說了有幾句話？跟個悶葫蘆一樣。”

    “裴大人本就話少，殿下也是知道的?！毙∶⒑吐晞裰?，“許是真有什么難言之隱呢?！?/br>
    江禾瞪了她一眼，悻悻道：“你到底是誰家的人，怎么總向著他說話。”

    “奴婢當然是您的人，只不過見不得您傷心，這才多嘴了兩句。”

    “宮禁過了吧？”

    小芒愣了下：“當然，這都要午時了，宮門已經開了許久許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