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會做飯?”寇已站在廚房門口問。 “不想會,沒辦法。”遲影笑起來,把要用的食材一一放在臺面上,調侃說,“你要是獨居十年,你也會了。” “沒和家人一起住?”寇已把菜拿到水池子,打開水。 做沒做過菜一目了然,寇已拿起一小撮油麥菜沖水,拇指和食指從上到下捋著沖洗,謹慎的像是開刀醫生。 遲影憋住沒笑,“沒,十八那年跟我爸出柜了,差點把我打個半死。后來一直自己住了。” 禮尚往來,遲影沒隱瞞自己的性向。 寇已拿起第二小撮,動作一頓,皺眉問:“……打個半死?” 遲影把青椒切成丁,斜看著他,懶懶應:“沒那么夸張,我跑了,之后就一直在春水混了。” 也是陰差陽錯。 母親去世后留下了不少財產,碰巧春水經營不善,遲影把錢投進了春水,得到了一份穩定資金。 “哦忘了說。”遲影道,“春水是個酒吧。” 寇已:“嗯,我知道。” 遲影停下動作,抬眼:“去過?” 寇已實話實說,“去過一次。” 被某個少年捏住手腕,用極輕的力道拉進的酒吧。 寇已可以拒絕的,只要他說一個“不”字,或是站在原地不動,他相信對方不會做任何強迫——可他依舊進去了,跟在那位醉醺醺的少年身后。 “感覺怎么樣?” “很吵,燈光閃的人很不舒服。”寇已朝他看過去,頓了下,落在手上的油麥菜上,“但印象深刻。” 結合他的話,遲影自動腦補出一個畫面。 酒吧里燈光閃爍,dj放著富有節奏感的音樂,里面的人跟著音樂搖擺。一個男人蹙著眉杵在門口,各種水土不服。 一定有人看中男人的樣貌,大著膽子過來,再被男人兇狠的外表嚇退。 可不是印象深刻么。 “第一次去確實不習慣。” 遲影把油倒進鍋里,終于忍不住拯救那撮被蹂躪的油麥菜,“可以了,再洗葉子要掉沒了。” 朝下一看,葉子半掉不掉的懸在半空,看著相當凄慘。 寇已關了水,把菜放下濾水的水盆里,皺了下眉:“抱歉,我沒做過飯。” 遲影心說早看出來了,表面善解人意道:“沒事,洗的很干凈。” 他不糾結這個話題,開玩笑道:“現在算陪聊的費用么?” 寇已果斷說,“算。” 還真算?遲影以為他在開玩笑,“高利貸都沒這么黑。” “我自愿的。”寇已說。 遲影:“……” 油在鍋里滋啦啦地冒泡,遲影扔菜的動作稍頓,不用抬頭都能猜到寇已的表情多認真。 挺奇怪的,遲影竟然覺得有點熱。 大概是做飯的緣故。 他翻炒著鍋里的菜,專注的好像對待高考數學的最后一次答題。其實鍋里只是一道簡單的尖椒炒牛rou而已。 吃完飯,寇已主動承包洗碗。 遲影便拎著行李回客房,從里到外好好洗了個澡。 閉上眼,熱水順著額頭撒在身上,感官無限放大,緊繃一整天的身體終于松懈。 靜下心來,大腦總算開始閱覽今天的一件件事。 講道理,遲影到現在還有些難以接受。 獨自一人從冰市跑到南城,創立自己的工作室,再到有了自己的品牌和固定合作公司,難易程度顯而易見。 他收的徒弟不多,一共兩個。 剛收的時候只有十五六歲,家境困難,遲影心軟把人帶回來,教他們拿筆畫畫。因為起名廢,閉眼起了個小明小美,兩人都沒嫌棄,樂呵呵的應著了。 遲影一直覺得這樣挺好,對兩人沒藏私,很多參加比賽的原稿直接交給兩人。 鄭上陽不止一次說過不安全,遲影笑著說清楚自己徒弟的為人,然后現實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自己的設計圖展覽在藝術館里,落款寫著熟悉的名字。可惜,那個熟悉的名字不是他的。 只能說,人性是最難揣測的東西。 剛洗的時候水是熱的,到最后變成了透心涼。遲影閉著眼,恍惚回到冰天雪地的室外。 門聲響起,遲影睜開眼,匆匆扯了浴袍,頂著半濕的頭發開門。 “來了。” 遲影開門匆忙,沒注意浴袍系的凌亂,露出脖頸和鎖骨,能隱約看見里面。也沒注意門外的寇已眼色漸深。 寇已看著面前比其他人更白更長的脖頸,有一刻失神,見到明顯沒干的頭發,眉頭皺起。 “剛洗完澡?” “嗯。”遲影點頭。 “等會記得把頭發吹干,浴衣濕了別穿太久,容易感冒。”寇已聲音暗啞,“床單被罩是阿姨昨天洗的,不舒服記得找我。其他地方不舒服也找我,不用怕麻煩我。” 他的話不多,至少在遲影認識他以后,寇已從來沒說過這么長的話。 遲影意外的同時又覺得微妙,快奔三的人了,同齡已經娶妻生子的年紀,自己竟然被人用哄小孩的語氣對待。 問題是,遲影不覺得反感。 連遲影自己都沒意識到,開口時聲音變得很軟,說:“嗯,我有事給你發微信。” “我煮了點姜湯,你今天穿太少了,晚上有可能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