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謝淮不知道他接了什么電話,隱約覺得他面色凝重,又不敢直接問,聽話地低頭。 “還有毛巾。”他在柜子里翻了幾下,撕開包裝遞給他,“洗漱用品都在浴室,你可以直接用。”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如果你不介意。” 謝淮當然不介意,反而嫌他語氣生疏,隨口應了聲沒事,端著臉盆走進了浴室。 研究生自帶獨立衛浴的宿舍比他們的大澡堂舒服多了,謝淮剛入學時每天晚課,不僅擠還飽受洗冷水澡的痛苦。 不過現在,他也沒心情享受生活,隨便沖個澡就結束了。 沒想到秦軼言給的那團衣服里沒有睡褲,上衣也是很寬松的加大碼,一直遮到大腿根,黑色內/褲在白t邊緣若隱若現地露出一小截。 無奈,他只能晃著兩條大白腿,耷拉著一頭濕漉的毛出來。正在心里犯嘀咕,微垂的視野里突然冒出一雙熟悉的腿。 他抬頭,四目相撞。 秦軼言雙手環胸,微垂的雙眼直勾勾盯著他。見他開門,還刻意往前走了幾步,將他逼入墻角。 似乎一直在門口守著。 謝淮嘴唇翕動,從鼻腔里冒出幾個音節:“不用看著吧?我又不逃。” 秦軼言的眉毛又壓低了點,平靜地注視他,沒有說話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在逼仄的玄關里站了半分鐘。 謝淮下意識屏息,冷風直往他沒擦干的腿上吹。半晌,他攏了攏披在肩上的毛巾,小聲說:“有點冷。” 對方聞言悶悶地嘆了聲氣,從衣架上取下早準備好的毛巾,上前裹住他還在滴水的頭發。 “唔。”謝淮的腦袋被他壓低了幾寸,一頭悶進他的胸口。一陣急促的呼吸劃過耳邊。 但力道卻很舒服,鬢角的碎發隨毛巾擺動,扎在他臉上。 “發生什么了?”他終于忍不住問。 秦軼言手頭動作一頓,抬起另只手攬住他的肩膀,走進房間:“我想問你一件事。” “說吧。”謝淮心里也沒底,但還想努力安慰他。 秦軼言卻避開了眼神交流,摟著他的肩回房,直奔主題:“你出車禍后真的完全失憶了?” 謝淮想不到他會問這事,腦中思緒停滯片刻,本能地點頭。 “我撞傷腦子了,昏迷了十多天,醒來后大腦一片空白,連筆錄都沒法做。” 他只覺得痛和害怕。 “那總知道時間地點吧?”秦軼言把椅子拖到床邊,在他對面坐下。 謝淮立刻感到一陣獨屬他的壓迫感,無聲地訴說某種迫切。 難道是因為半小時前的那通神秘來電?謝淮拘謹地并攏雙腿,像受審的犯人如實招來。 “2016年5月,我15歲,高一下。家里人非要逼我選理科,我和他們吵了架,想去西柴市待幾天。” “怎么會想到去這么遠的地方?!”秦軼言臉色一僵,厲聲反問。 謝淮被嚇了一跳,撇嘴道:“你應該知道我們曾祖父是校友吧,我老家也是西南的。我當時就想嚇唬爸媽,又不敢真去完全不認識的……” 可秦軼言已經聽不進任何一個字了,沖上前抓住他的雙肩使勁搖了幾下:“具體地點?撞你的人叫什么?” “我……不記得了。”謝淮根本不想提這件事,遲疑地應了聲。秦軼言卻像只餓了三天的猛獸,霎時間撲過來硬生生將他按倒在床里。 謝淮避之不及,被推得七葷八素。整個人砸在床里,就算床墊是軟的,還是免不磕疼。 他深吸一口氣,慌亂地抬頭:“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這場車禍可能是謀殺?你手腕上還有被捆綁的痕跡,這絕對不是車撞的!為什么當時沒有人發現?”秦軼言凝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謝淮,你出車禍前去了哪里?是不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我真的記不清了……” “那要我幫你回憶下嗎?”苦苦掙扎了五年,好不容易找到這點線索,秦軼言實在沒法放棄。即使眼前的人是謝淮,是個已經被他嚇得六神無主的小可憐,沖動與渴望還是吞沒了他的理智。 秦軼言關掉了燈,整件房里只剩無盡的黑色,偶爾有風吹起窗簾,露出一點微弱的月光。他單手摁住謝淮的肩膀,另只手瞬間手臂一點點挪向他的手腕,突然間——緊緊扣住。 “唔!”謝淮驚叫了一聲。 秦軼言沒有理會,捏住他鼓起的腮幫子,湊到耳邊沉沉地問:“他們是不是把你捆起來,丟到一個黑屋子里,就像現在這樣?” “我……”謝淮幾乎失去語言能力。昏暗的夜色映出秦軼言陰鷙的側臉,平日里冷淡的深黑色眸子似乎閃著一絲瘋狂而腥膩的血光,刺得他覺得身后的床都生出了鋼釘,專門為審訊犯人而用。 他下意識閉眼,世界更黑了。 “還有你手上的傷疤,燒得那么規整,我第一眼看就覺得不像是自己抽煙燙的。是不是他們把你抓起來了?” 秦軼言催命的低音在耳邊纏繞。 謝淮胃里一激,難受得打了個惡心。 六年前,車禍之前究竟發生過什么? 綁架,黑屋,煙頭,建筑工地? 一個個毫無關聯的詞語在他腦中浮現、拼湊,忽然就像一滴血水落入清澈見底的湖中,把一切染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