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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 第53節(jié)

    哼,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暗藍說什么都不愿意給這狐媚子喂藥了,暗叢好說歹說也不見她配合,心頭生出些許不悅來,暗藍的心性實在太差了……若不是女暗衛(wèi)難得,她也未必會入了主子的眼。

    好在現(xiàn)在地處的通州向來民風散漫,官府也是個不作為的,暗叢想只要他們小心行事,待到娘娘身子好轉(zhuǎn)些,便即刻租船走水路前往南州。

    一行三人進了當?shù)匾婚g客棧,店小二見兩個身著黑衣的冷面人進來,其中一個臉更臭的那個還半抱半摟著一個被披風籠得嚴嚴實實,瞧不清模樣的人。

    店小二心生警惕——可別是麻風病吧!

    他殷勤地迎了上去,又不動聲色地離他們略有幾步遠:“幾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暗叢打量了一轉(zhuǎn),店內(nèi)裝修得說不上多豪華,頂多夸一句干凈整潔,留下來略休整一日罷了,也不必過多挑剔。

    想到這里,暗叢點了點頭:“要兩間上房,待會兒再送些吃食上去?!?/br>
    店小二點了點頭,正想再問些什么,便聽得暗藍很是不滿地開口:“只要兩間?你要我與她住一間不成?”

    店小二聽她口氣如此不滿,難不成,那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人……真是個得了麻風病的?

    店小二又默默后退了兩步。

    “暗藍。”暗叢眉心蹙起,“娘……三娘柔弱,又與你一塊兒都是女眷,你們住在一起還能相互照應,有什么不好?”

    “她病懨懨的,難不成你真要我半夜給她送茶倒水,做她的貼身丫鬟?”

    暗藍忙著與暗叢吵嘴,沒有注意到懷里被一件披風遮得嚴嚴實實的人動了動。

    時刻關(guān)注他們動靜的店小二看見自披風里伸出一只皙白如玉的手。

    他瞪大了眼睛——麻風病人……身上還能落著這么一處好地兒?。?/br>
    如今雖天冷了,可崔檀令在馬車里被關(guān)了好幾日,更是厭煩這樣沉悶無光的感覺,攢著力氣將籠在身上的披風給摘了下來,露出一張仙露明珠,香培玉琢的臉。

    “我不要她來服侍我?!贝尢戳顒傄磺逍堰^來,便得了暗藍一記眼刀,她也不在意,只自己慢慢坐到一旁的板凳上,明明是裝修得十分樸素的客棧,有這么一個大美人坐鎮(zhèn),瞬間也變得不一樣起來。

    店小二諂媚道:“娘子要什么樣兒伺候人的?這轉(zhuǎn)過去兩條街就是東市,里邊兒有許多牙婆,手底下都是伶俐懂事的好丫頭!”

    崔檀令垂下眼,身體的虛弱叫她沒有更多力氣:“隨便,反正不要她。”

    這樣驕矜卻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自然惹怒了暗藍,她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被暗叢阻止了。

    既然暗藍不想服侍娘娘,先買個小丫頭過來在路上伺候著也不錯。

    暗叢將暗藍給拉了過去,低聲吩咐了幾句話,暗藍臉上雖還是憤憤不平的表情,但總算沒那么沖動了。

    給她省點事兒,正好!

    暗叢去店小二說的那地方挑人去了,暗藍看著崔檀令坐在板凳上安安靜靜的樣子,翻了個白眼。

    崔檀令也不稀罕看她,什么樣的主子身邊兒就有什么樣的奴才,這個人是個腦子不好使的,那奚無聲一定也是個又壞又笨的人!

    兩人相看兩相厭,店小二不知道其中內(nèi)情,只熱情地去給崔檀令送去了茶水和酥餅:“娘子,這是咱們這兒有名的湯麻餅,您嘗嘗?”

    崔檀令輕輕搖了搖頭,她沒有胃口。

    店小二也不氣餒,又圍著她報起了一長串的菜名兒:“娘子,這可都是本店的招牌菜,吃過就沒有不說好的!”

    崔檀令還是搖頭:“送些白粥過來就好?!?/br>
    暗藍見狀諷笑一聲:“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要你一個小伙計在這兒獻寶?”

    店小二漲紅了臉,沒說什么。

    正巧此時有個扛著一跺糖葫蘆的小丫頭進店來叫賣,她與店小二似乎是老熟人了,一見著他就嘴甜地叫了人,還拔了一串兒糖葫蘆遞給他:“小二哥,你吃!”

    店小二接過糖葫蘆,小聲道:“掌柜的在后院兒呢,你快些。”

    小丫頭點了點頭,熟練地扛著那比她人都還要高的草垛子滿場轉(zhuǎn)悠,遇著有人想賣就堆著笑嘴甜地叫人,因此除了賣糖葫蘆的錢,崔檀令見她還額外收了幾個做打賞的銅板。

    小心翼翼地將銅板塞進荷包里,小丫頭有些枯黃的臉上綻放出真正開心的笑容。

    “小娘子,你的糖葫蘆怎么賣的?”

    聽著有人叫她,寶丫,也就是賣糖葫蘆的小丫頭高興地轉(zhuǎn)過身去,發(fā)現(xiàn)叫她的那人竟然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jiejie!

    寶丫一進店就看見她了。

    可她不敢往她跟前湊,這么漂亮的人,應該瞧不上她的糖葫蘆吧?

    見小丫頭呆愣愣地立在那兒,店小二怕她錯失了生意,忙推了推她:“貴客問你話呢,快,快過去?!?/br>
    寶丫漲紅了臉,頂著崔檀令望過來的視線,有些害羞地小聲道:“三文錢一串?!?/br>
    “三文錢一串?”

    崔檀令這么問只是有些驚訝,便是盧夫人帶著她學了掌管中饋之事,她平日里也沒有接觸過這樣便宜的事物。

    見她這么問,寶丫以為她是嫌棄貴了,不由得紅著臉解釋道:“我們家用的糖都是干凈的白糖!每一個山楂都是我阿娘親手搓干凈的,吃了不會鬧肚兒的!”

    暗藍原本坐在另一邊,只監(jiān)視著崔檀令別叫她跑掉就好,可是聽了寶丫的話,她嗤笑一聲:“鬧肚了怎么辦?用你的命來賠?”

    寶丫被嚇得后退一步。

    崔檀令討厭暗藍把自己的狠毒與惡意毫不掩飾的人,只對著她抬了抬下巴;“拿銀子過來,我要買下這些糖葫蘆?!?/br>
    暗藍聽了有些不耐煩:“買多少?”

    崔檀令冷冷淡淡地斜她一眼,語氣里似乎裹著冰:“全部?!?/br>
    “你吃得完?”暗藍倒不是心疼那些銀錢,就是看不慣崔檀令這樣理所當然使喚人的樣子,不過是個仗著皮rou蠱惑了主子的狐媚子,待到主子興致淡了,且看她還有什么好日子過!

    崔檀令本來身子就不舒服,看著暗藍這樣子只覺得她的壞脾氣更要遮擋不住:“什么時候輪到你來管我了?你家主子便是這樣教導你的不成?真是叫我開眼了?!?/br>
    暗藍恨恨地看著她,只等著她被主子厭棄那一日,看她不把這狐媚子的臉給劃爛!

    寶丫手足無措地接過暗藍拋過來的一塊兒銀子,對著面色淡淡的崔檀令低聲道:“太多了,用不著這么多的……”

    “沒事的,你拿著吧。”崔檀令腦海中一閃而過此刻逃走的可能,可她這幾日都沒有好好吃飯,身子虛弱,如果暗藍和暗叢聞訊而來,她定然跑不過練家子出身的暗衛(wèi)。

    看著眼前的大美人似是憂愁地顰起眉,瞧著很是不安樂的樣子,寶丫想要安慰她,可是她又怕另一個抱著臂正盯著她們的黑衣女人。

    最后她只能小聲同崔檀令道了謝,看了看自己還綴著很多糖葫蘆的草垛子,準備離開。

    崔檀令拉住她:“這些糖葫蘆可都是新鮮的?”

    寶丫慌忙點頭:“新鮮的,我阿娘和我昨個兒晚上才做好了拿來賣的!”

    店小二也跟著幫腔:“寶丫這孩子實誠,做的糖葫蘆又干凈又好吃,咱們街上鄰里鄰居的都愛買她的糖葫蘆?!?/br>
    崔檀令這才跟放心似地松了一口氣,摸了摸小丫頭有些緊張而繃緊的臉蛋:“那就好?!?/br>
    被大美人jiejie摸臉了。

    寶丫有些害羞,對著她笑了笑。

    崔檀令便也微微揚起唇角:“去吧。”

    寶丫開心地點了點頭,她轉(zhuǎn)身的時候,手心里突然多了一個圓潤冰涼的東西。

    寶丫按捺住有些過快的心跳,飛快出了客棧。

    等到走到家里的小巷子時,她才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手。

    手里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珠。

    寶丫好奇地將它舉過頭頂,琉璃珠在天光下散出七彩華光。

    真好看。

    寶丫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東西,可她知道,大美人jiejie把這顆珠子給她,應該是想她幫忙去報官吧?

    別看她人小,她可不笨,若是真的主仆,那個黑衣服的人怎么能那樣對大美人jiejie大呼小喝?

    寶丫想了想,回去和她阿娘說了這事兒。

    劉氏聽了這事兒,因為常年病痛而泛白的臉上帶了幾分驚訝,猶豫了一會兒,看著寶丫臉上期待的神情,還是鼓勵地摸了摸她的頭:“咱們寶丫真是個細心的好孩子??烊グ?,記著路上看著些,別叫人注意到你了?!?/br>
    寶丫點了點頭,她還沒去過官府呢,準備去官府將琉璃珠給了那里的青天大老爺,再說一說大美人jiejie與那個兇兇的黑衣女人的事,如果大美人jiejie的家人也在找她,應該也會去報官的。

    這樣,應該就行了吧?

    寶丫有些猶豫,手里捏著琉璃珠在院子里等了一會兒,不料門突然被打開,走進來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

    “阿耶?!?/br>
    寶丫仰頭叫了人。

    黃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滾一邊兒去!”

    寶丫熟練地躲過他打過來的手,正想出門,手里捏著的那顆琉璃珠發(fā)出的光芒卻閃到了黃大的眼睛。

    他揉了揉宿醉之下有些迷糊的眼睛:“什么玩意兒?”

    見他過來,寶丫有些害怕地準備跑開,卻被他一把提住領(lǐng)子,手里那顆琉璃珠也被搶了過去。

    黃大得了寶貝,忙將寶丫摔在一旁,對著天光將這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珠看了看,高興得幾乎發(fā)了狂:“哈哈,發(fā)財了!真是發(fā)財了!”

    沒想到這丫頭片子還能給他找回來這么個值錢玩意兒。

    寶丫被他貫在地上,被摔得生疼,但還是固執(zhí)地爬了起來:“那不是我的,我要拿去還給別人的!”

    “去,什么東西!”黃大踹了寶丫一腳,屋子里的劉氏聽著動靜慌忙出來,抱著女兒不叫他再打。

    看著這對只會哭的母女,黃大輕蔑地斜了一眼,這珠子瞧著這般漂亮,定能賣個好價錢!待他有了銀子去賭坊賺回更多銀子,就去軟玉樓買個花娘,叫她給自己生兒子!

    到時候頂多再賞給這母女一口飯吃。

    越想越得意的黃大笑著出門了。

    寶丫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阿娘,琉璃珠……”

    劉氏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蒼白臉龐上是對生活認命后的疲憊:“都是天意,都是天意。寶丫,別再想了,就當沒發(fā)生過這事兒,知道嗎?”

    寶丫想搖頭,可是看著劉氏憔悴蒼白的臉,她只能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

    崔檀令給了寶丫琉璃珠,也沒存太大希望。

    這孩子瞧著機靈,如果她能夠幫著送信去官府呢?又或者是她家里人拿著那顆琉璃珠去典當,今年云澤上貢的琉璃珠都是有數(shù)的,若是阿耶他們得到消息,便知道她曾在通州逗留過。

    可眼看著都上了船,后邊兒也沒傳來什么動靜,崔檀令難免還是有些失望。

    暗叢那日買回來的小丫頭怯生生地掀開簾子進來,崔檀令給她取了個新名字‘紫蘿’,她便很高興,這兩日服侍她也算盡心盡力,崔檀令對著暗藍二人時冷臉以對,面對紫蘿時總是要溫和一些。

    左右有人服侍這狐媚子了,暗藍也不稀罕來她面前,一切瑣事兒都交給這才十一二歲的小丫頭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