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真千金的童話 第17節
護士問:“那是什么事?” 王見秋說:“捐腎呢?” 護士眼瞼微睜,“捐腎?誰?” 王見秋靜靜看著她:“我。” 護士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后一道毫無波瀾的聲音傳來:“誰要捐腎?” 轉身看去,祝風休站在她身后,面帶微笑盯著她,薄唇微微上揚,笑意極深,襯得鏡片后的眼睛越發深沉可怕,他再次問道:“你能再說一遍自己要做什么嗎?” 第19章 祝風休笑得十分燦爛又瘆人, 看起來?溫潤如玉的人,幾乎是強硬地扯著王見?秋, 一路拽回家。 砰,門?被摔上。 沒管何姨的詢問,祝風休拉著王見秋進入二樓書房。 書房寬敞明亮,他的語調冰冷,從齒間好一陣磋磨:“王見秋,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要去問捐腎的事情嗎?” “你要?賣腎嗎?” 王見秋淡淡應聲:“嗯。” 她居然還“嗯”?祝風休臉上常見?的笑意也無法維持了,面無表情和她對視:“為什么?” 祝風休漆黑的眼?眸深靜,常叫人看不出情緒。 王見?秋站在原處, 動也沒動一下?:“缺錢。” “缺錢?”祝風休半垂著沒什么波動的眸, “你缺多少錢?” “八十七萬七千六百二十一塊三毛。” “有?零有?整, 你有?具體需要?買的東西?” “買棟房子。” 祝風休深深呼了口?氣:“給你的銀行卡、副卡,哪一張少于一千萬了?我以為你是要?做什么幾十個億的大項目呢, 結果才多少?才缺88萬不到。” “你賣腎能得到多少錢?” 王見?秋和他對視, 那雙烏黑眼?睛深不見?底,吐出的字眼?卻格外傷人:“那是你們的錢。”她抿著唇:“不是我的。” 那里面的每一分錢都不屬于她,不是她的東西,她不會用。 唇邊笑意微滯, 祝風休眼?神沉沉,凝在她臉上, 想看出些什么來?。 “你不能接受我們的錢, 卻可以去傷害的身體去換錢?所以你去酒吧二樓,所以你去賣腎?” “為什么不可以?”王見?秋冷眼?看他, 語氣格外生硬,“這是我的身體。” 憑什么突然出現, 又憑什么來?做主她的事情? 燈光明亮,樓下?有?車路過,響亮地滴了兩聲。 祝風休幾乎被氣笑,往桌旁走了兩步,隨即靠在桌前,仔細睨著王見?秋。他體態修長高大,鏡片泛著冷光,薄白眼?皮下?垂,處處都透露出冷漠與壓迫。 長久的沉默下?,王見?秋發覺自己心底總是有?根刺,在祝風休用這樣眼?神看自己時,就?會刺一下?,疼痛會提醒血液僵住的身體。 “為什么可以通過傷害身體,來?換錢?”祝風休問道。 書房的燈在祝風休頭頂,發絲下?隱著條條陰影,蓋在金絲邊眼?鏡前。 這話問得重復拗口?,王見?秋卻聽?明白了,抬頭看他,“想得到什么必須有?所付出。我付出身體,得到金錢,這是一場平等?交易。” 祝風休也聽?明白了,她沒有?東西給他,所以不能拿他的錢,因為這是不平等?交易。 良久無話,王見?秋眼?前有?片刻光暈,長時間盯著光亮,眼?眶都泛著酸,她莫名?有?些不安,抿著唇站在原地。 只有?付出才能得到,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原則。 這世上沒有?什么是無緣無故就?能得到的。 那棟房子被王富賣掉時,才賣了23萬。買回來?卻要?28萬,過了一年,又漲了五萬,又過了幾年,又漲了幾萬。 她攢錢的速度完全比不過它升值的速度,后來?城市建設沒往那邊走,價格跌了,慢慢回落。 她覺得自己總算看到了曙光,只要?再等?幾年,就?能攢到足夠的錢,把房子買回來?。 可明天總是不等?她,房子被賣掉了,現在漲成她無法承擔的價格。 她選擇摘下?一個器官,也承擔摘下?器官后要?承受的痛苦,接受可能會發生的精神變差、體質變弱、或多或少的小毛病。 她不會后悔。 所以不要?再來?管她,也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鏡片后的黑眸深深,幾乎要?把她吸進去,氣氛漸漸僵住,祝風休嗓音低沉清冽:“王見?秋,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會心疼你?” 心一揪,王見?秋在這場交鋒中第一次露出破綻,渾身緊繃起來?,她回避祝風休的視線,沒有?回應,心跳卻開始沒有?征兆地失去平緩。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烏黑的眸子里沒有?丁點雜質,王見?秋執拗地盯著他:“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童話的。” 任何事情都需要?等?價交換。 她胃痙攣扶著墻嘔吐時,只會站起來?擦擦嘴,重新工作。 她低血糖暈倒時,在冰冷的床上醒過來?,依舊是平常的一天。 熱暑之下?穿上玩偶服發傳單,沒遇到童話;冰天雪地一身單衣,沒遇到天使。 既然二十二年都這樣過來?了,怎么會突然冒出一群家人?還哭著喊著說心疼你? 她一直在等?著,等?他們主動離開。 如今表面的平衡被打破,她卻有?一種微妙的輕松感,就?像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死掉了一樣。 祝風休兀地笑起來?,聲音依舊平和低沉:“可我們就?是這樣出現了。” 面前的人總是面無表情,也不說過分拒絕的話,讓人忽視了她冷冰冰的盔甲。 他看著眉梢眼?角都透著堅硬冰錐子、倔強得不像話的少女,緩緩道:“王見?秋,我是如此精心地養著你。吃穿用度無一不是精挑細選,樣樣過目。我知道你貧血、營養不良、低血糖,注意你每時每刻的數值,生怕你又出什么問題;你去學校,我跟著;你去兼職,我跟著;你去酒吧,我也跟著。恨不得把你變成小小的玩偶揣在兜里。” “我們怎么會沒關?系呢?” 王見?秋抿緊唇瓣,從祝風休嘴里說出的話,顯得她格外冷漠無情,心底那些丑陋的東西又開始涌現,她忍著那些本?該被丟棄的期待,讓自己不要?看起來?太懦弱。 “王見?秋,我是你哥哥。” 王見?秋心底一震,還沒來?得及抗拒這股震動,又聽?面前的人道: “我們有?血緣關?系,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哥哥,是這兩個月來?無時無刻照顧你的哥哥,是一直想著王見?秋到底是什么能叫我一聲‘哥哥’的哥哥。” “而你就?是用這樣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報答我嗎?” 王見?秋低下?頭,又側過身去,竟是不敢再和他對視。 前面那些刺耳賭氣的話說了出去,卻有?些收不回來?了。 半晌,緊緊抿直的唇瓣微張,發出很小的聲音:“這只是其中一個正在評估的方案。” “其中一個方案?”祝風休像是緩了緩氣,凝著眼?睨她,語氣很輕,“你還有?什么方案?說來?聽?聽?。” 抬頭看了他一眼?,王見?秋垂眸道:“我手上有?幾項專利,還可以低價收購一些大學生的專利。” 祝風休擺出好整以暇的姿態,仔細聽?著。 “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立公司,然后把專利低價授權給大量農業企業使用,”王見?秋抿著唇,“這樣cao作會讓我有?很多應收賬款,然后拿應收賬款去融資,低價轉給銀行,銀行再去收款......” 她說的很仔細,祝風休眼?瞼微睜,她一個從來?沒接觸過商業的農業生,怎么能想到這么多?他這樣想,也這樣問了。 王見?秋瞄了他一眼?,“你在車上經常這樣處理供應商下?游的應收賬款。” 她聽?了很多次,就?記下?了。 祝風休恍然,他最厭煩小公司拖拖拉拉的打款方式,每每都是交給銀行處理,王見?秋這是學得有?模有?樣。 怒意俶爾消散,他仔細盯著王見?秋,又問:“還有?什么方案嗎?” “接工程項目。”早在王見?秋發布sci的時候,就?有?企業注意到她了,只不過大家看中的還是她的導師,并不是她這個大二在校生。 所以她不一定能獨自接到項目,接到后所需的時間和得到的報酬都是未知數。 祝風休微微挑眉:“還有?計劃三?” 其實最快的方法還是找祝家借錢,可這個方法被王見?秋壓在最底下?,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明明在私人醫院的行蹤一定會被祝風休發現,但她還是刻意去了。 為什么會做出這種類似試探的行為? 終究還是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也無法忽視心底小小的微末的雀躍。王見?秋站在原地,壓抑心臟的不規律跳動,說:“沒有?了。” 頭頂似乎發出嘆氣聲,聲音又恢復了平常的清冽溫和,還帶著些刻意的和好意味:“只要?你叫聲哥哥,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王見?秋低頭不語,嗓子似乎堵住了,久久無法吐出半個詞。 祝風休走近,盯著少女卷翹眼?睫,問她:“王見?秋,哥哥是拿不出手嗎?” “為什么從來?不叫呢?” 王見?秋心尖一顫,只覺得這里悶得有?些難受。 只有?能被回應的喊聲,才能被喊出來?。 不被回應的高喊毫無意義。 她不知道自己喊出去的稱呼,能不能被人接住,所以從來?不喊,從來?不叫,從不奢望。 僅剩的那些微末的自尊和骨氣,喊一聲就?掉一分。 她害怕自己成為可笑的人,更怕自己成為一個笑話,跌入更深的旋渦,無法脫身。 那兩個字在舌尖上滾了又滾,燙人得很,卻怎么都無法喊出來?。 她不再是一兩歲的孩童,有?人牽著她的手,叫她喊“哥哥”就?會無意識喊出來?。 已經知曉了這兩個字的含義和重量,又跳過了最初語言系統錄入,再錄入時,就?變得格外艱難。 過了好一會兒?,祝風休扶了扶眼?鏡,頗為無奈道:“算了,要?你用這個又小又笨的腦袋思考種地以外的事情,真?是為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