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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疼痛免疫在線閱讀 - C5

C5

    ·免疫

    于我來說,和家里人吃飯不是幸福的事兒,從來都是。可好歹是供養(yǎng)過我的人,拋去傷害過我生母的父親來說,至少一直被我喊作mama的那位從來都沒什么錯,畢竟被丈夫背叛的行列里也有她一個。每每想逃避的時候就會這樣想,心里也會好受。

    可還是很難過。

    mama到底長什么樣子呢?偶爾會這樣想。爸爸是很殘忍的,大概也許諾過很多于我母親,偏偏給不了愛這最重要的一個。mama是很愛他的吧,愛到相信他是身無分文還沒辦法結(jié)婚的窮小子,愛到愿意一起孕育生命,愛到被勸了那么多次也不愿意打掉我。

    可爸爸甚至連她的照片都沒有。

    mama好傻,這世界上怎么會有女人能像她一樣傻。

    我甚至沒有資格這樣說她,我同爸爸一樣殺過她。

    她在知道自己是個第三者的時候該有多絕望呢?那時候在飯桌上,看著把這些話當作調(diào)笑一樣輕飄飄全部講出來的爸爸,我只盯著他手中筷子上掛著的滴油的rou,惡心,通透,密密麻麻的小泡聚在一起,像mama的血rou。

    我的靈魂被凌遲著。

    那天哥在飯桌底下偷偷拉我的手,摩挲著的無聲安慰,很癢,叫我錯覺傷口被愈合了。

    后來我問哥有沒有見過我mama,他說有過一面,就是我出生那一天,當時快要過節(jié),街上很熱鬧,就在商場外面,他們一家三口吃完飯出來遇見路邊小攤上買嬰兒鞋襪的我媽。

    我第一次問哥這些的時候,他才不過十幾歲,小小的腦袋,眼睛清亮亮的看我。他說母親的頭發(fā)很長,和我一樣都是黑色,我問我的眼睛是否像她,哥肯定的點頭,我猜他也不記得,只是不想讓我難過。

    后來每每想到母親的時候我就會跑去問哥。

    隨著他同我年齡的增長,哥形容母親的模樣從黑黑的長頭發(fā)變成具象化了的堅韌而強大的角色,我明白那是他想要我成為的。

    其實沒能告訴哥,他在我心里就一直是這樣的。

    今年的年夜飯是回家吃的,見到爸爸的時候我還是很難受。

    筷子還是哥幫我刷的。

    那天該買車票的時候才忽然想起我的學生證丟了,那天穿的衣服是放假回家時候那件,大衣的兜太淺,偏偏還忘記掏兜。怎么也找不到,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落在那個家,哥開車帶我回去拿,他有鑰匙,我們直接進去的。

    啊,后不后悔嗎?如果時間真的能倒流,我想我不會再要求回到小時候的那個下午了,我說過了,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毀了。

    我不后悔那天沒敲門就進了屋,如果可以,我會再殺他一次。

    他們夫妻二人甜蜜著,臥室里聊天,我站在房門外聽,聽我爸說我是纏人的鬼。

    他說當初就不該告訴醫(yī)生保小,本來以為小孩子好甩開,好不容易賣給人販子綁去了,福大命大,偏偏進了福利院。兒子舍不得meimei,為了找她連前途都不要了。本來能保送的,留在省內(nèi)委屈這么多年,好在是他的種,如今也爭氣了。

    只是還要苦了這樣一個賴死鬼纏著他。早知道祝年喜歡meimei,當年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一個回來好了呀。

    你看見吃飯時那個耷拉著的臉沒?只有在同她講話的時候才給笑臉。沒有痛覺,那還是人嗎?跟她媽一樣,還不是沒了男人活不下去嗎。

    我走到廚房,拿起那把用來剁骨頭的砍刀。

    哥看著我,輕握上門把手,用力一旋就能擰開。

    “我?guī)〕趸貋砟靡幌聦W生證,你們看到了嗎?”

    他們當初教過我怎么殺人的。在2000年,那時候我第一次握刀。

    倒在地上千瘡百孔了的抽搐著的人,我的血里同樣流著他的。刀尖轉(zhuǎn)向女人的時候我遲疑了,踉蹌著兩步去找哥,我們在血泊里跪著,哥拍拍我的后背,提捏著我后頸上的rou,此刻就像平常,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溫存之后。

    女人的尖叫聲更刺耳了。

    我變本加厲,捧著陳祝年的臉湊上去啄米似的吻,每一下都啃嚙著唇rou。半晌我推開他,問他能不能去照相館把之前洗出來的照片帶回來。我昨天去看了,他們沖印的設(shè)備出了錯,照片沒顏色,說是能給重新印的。

    我從褲子兜里艱難摸出那一處開口的紙包,遞給我哥。

    哥說,就用這個。

    我扭頭看他媽,女人突然咧嘴笑了,很驚悚,那模樣比哭還要難看得多。

    我沒說話,發(fā)現(xiàn)照相機原來是用來自欺欺人的,當初笑著站在燈光底下許愿的斑斕愿景,如今洗出來的照片都變成黑白色。

    沒辦法幸福的,沒有以后,更不要提一輩子了,哥,我們注定了是要這樣的。

    不過這下我們兩個人的遺照就有了。

    食指不知疼痛的啃咬著,一如十三歲那年鐵銹吞噬掉軟rou的破爛耳洞,在指甲剝離rou體的那一刻,靈魂坍塌的鈍痛,我遲遲感知著。

    他覺察不對勁,用力往回努了努我肩膀,我轉(zhuǎn)身,揪住哥左手無名指壓在地上,又握緊刀柄。

    哥,能和我結(jié)婚嗎?

    我愛你。

    哥是膽小鬼,我也同樣,哥很勇敢,我也同樣。

    直到坦白愛的那一秒,他才終于開始對痛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