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46節
成了一瓢冷水。 “我,我那個還沒走,不方便,”綿軟拖著的聲線里,鐘彌的歉意和無辜,日月可鑒,天地可昭,“我剛剛,是不是不該那樣回應你?” 沈弗崢一時很復雜地看著她,伸手替她刮了一抹唇邊溢出的紅,隨即想到自己,收回手,拇指揩著唇角,指尖也蹭得紅透了。 那副低迷又欲氣的樣子,讓鐘彌想到之前在這車里,說沈先生艷光四射。 那會兒的恭維是假的。 現在,是真的很艷。 鐘彌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親,企圖裝乖了事,剛靠上他肩膀,手還沒來得及搭到另一側,就被灼熱有力的手掌一把攥住腕骨,男女之間力量與體型的懸殊,讓鐘彌猛的朝后倒去。 車廂里的世界猛然顛倒。 她后腦勺沉沉跌進車座,又朝沈弗崢回彈。 那一段路有密集路燈,她的視角里,欺壓上來的沈弗崢變成迎光狀態,一切都變得清晰,她看到他襯衫領口朝下垂落,他的喉結,鎖骨,以及襯衫里面因視角而暴露的皮膚。 鐘彌覺得有點暈,暈得口感舌燥,她用力吞咽著喉嚨,換著氣說:“我沒有說謊,我不害怕也不討厭這件事。” 相反,她很期待和沈弗崢的體驗。 他似乎一個字都不想說,吻下來,所有情緒都在唇齒纏綿里。 抵進,深入,勾纏。 鐘彌的呼吸亂了,好像吐出去的氣,再也吸不回來,胸前的起伏越來越大,鼻息都連帶著升溫。 像沸水上的熱霧。 第32章 因為你 晚安道別的儀式是今夜第三次的吻 那晚是鐘彌第二次去沈弗崢城南那棟別墅, 腦海尚余第一次來時的深秋記憶。 森森夜色里,那棟別墅依舊煌煌似座塞滿燈火的孤島,偶見樓上落地窗邊有傭人經過, 似一面皮影,燈光越是事無巨細照顧到每個角落, 就越以明亮顯空曠。 車子徐徐開近。 鐘彌只是隔窗,靜靜瞧, 并不會扭頭告訴身邊的人, 我不太喜歡這里。 沒有什么好計較的,只當這是個頂級的下榻酒店。 沈弗崢站在車外,將車毯上的那只bearbrick和放鉆石耳環的墨藍絨盒都撿起,扔進原本裝bearbrick的硬紙袋里,動作自然到像柜員掃碼過的兩件小商品被快速打包起來。 鐘彌還坐在車上, 一邊看他做這樣的事, 一邊慢慢把胳膊往外套袖子里塞。 他提起紙袋,望向車內,跟正穿衣的鐘彌對上目光, 眼簾向下一壓, 看她那雙還光裸在裙邊的腳丫子。 鐘彌意識到自己發呆走神磨蹭如烏龜, 立馬彎腰撈來一只鞋,收起一只腳半踩在車座上穿起來, 說馬上就好。 那紙袋內價值不菲的兩件小商品, 第二次受到不夠尊重的對待,就這樣被人隨手擱置在車外空地上。 沈弗崢騰出來的手, 撿鐘彌的另一只鞋子, 她細白的腳踝被男人的手掌抓住, 拉伸出去, 他從車外微微躬身進來幫她穿,然后伸手給她,扶她下車。 因這良好的服務,鐘彌愿意給這“酒店”的內心評分,再多加半顆星。 起碼從表面看,她是高高興興被沈弗崢牽著手進屋子的。 笑一笑也好。 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是最好的開始,這樣濃墨重彩的一晚,她不忍心破壞。 管家打扮似的中年婦人迎上來,接下沈弗崢手里的袋子,未知姓名,她替鐘彌拿一雙室內拖鞋,先溫和禮貌地沖鐘彌欠身微笑。 沈弗崢吩咐她準備客房。 鐘彌已經換鞋,解放了雙腳,正在看那盞水晶燈,聞聲,轉頭問:“這里經常有人過來住嗎?” 沈弗崢的表情很值得細看,鐘彌要檢討自己一直以來是不是把不安多心表現得太明顯了,導致現在隨便問他一個問題,都像話里有話。 而他透過現象回答本質:“不經常,我第一次帶女孩子過來。” 中年婦人補充:“之前只有沈夫人和沈小姐來住過一兩次。” 鐘彌微微牽起嘴角:“那我想住沒有人住過的房間,可以嗎?” 沈弗崢松開她的手,示意管家道:“帶鐘小姐去挑,隨她住哪兒。”說完提醒鐘彌,需要什么都可以跟這位叫慧姨的管家提,鐘彌點點頭,應了聲好,隨著慧姨的引路,同她先往樓上去。 房子大到讓人沒有安全感。 鐘彌走上樓梯,還忍不住回頭看,想去尋沈弗崢的身影,先是心驚了一下,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站在幾階樓梯下,提著紙袋,沉默跟隨。 視線一放遠,看見沈弗崢,他沖她淺笑。 她匆匆把頭扭回來,認真看路。 等沈弗崢洗完澡,從上樓的女傭手中截下一杯滾熱的紅糖姜茶,送去鐘彌房間門口,他才知道她選的房間有多偏,甚至跟主臥不在同一樓。 鐘彌也是第一次見沈弗崢穿睡衣的樣子,有領,絲質,淺咖啡色,外面搭著一件又松又薄的暖白線衫,敞開著,很居家。頭發洗凈吹得七八分干,發絲烏黑,藏住大半額頭,面部留白減少,眉眼間的銳利感相對也變淡。 身上充滿潮濕又慵懶的熱氣。 鐘彌也才剛剛洗完澡,頭發還沒吹,只用毛巾擰至不滴水,隨意披散在身后。 房門一打開,她以為是剛剛問她要不要吃點夜宵的慧姨,即使客人拒絕,也要象征性來送些關心,沒想到外頭站著沈弗崢。 她先是快速將他看過一遍,然后舞蹈生的腳尖稍一用力,后腳跟便輕盈高懸,去減他們之間的身高差,手臂搭他肩膀,將自己掛在他身上。 沈弗崢一手摟著她裹著浴袍的腰肢,端杯子的另一只手朝外遞遠,怕盤中熱茶晃出來,燙到懷里的人。 只是他皺眉不解鐘彌剛剛說的話:“什么‘奇跡暖暖’,是什么意思?” 鐘彌笑著搖頭,不告訴他,有些代溝適合保留。 她聞夠他身上的浴后香氣,越是冷調的木質香混起guntang的體溫,越似動情的氣息,像蜜蜂一頭撞進被陽光曬開的花蕊里。 從他那兒兩手接下放著紅褐色茶湯的小木盤,幫他完成“任務”,稍辛辣的姜味已經聞到,鐘彌問這是給我嗎?在他點頭后,手指比著數字“1”,請求說:“我可以給你派一個新任務嗎?” 于是,鐘彌收腿坐在沙發前的長毛毯子上,吹著手中的熱熱姜茶,小口啜飲,沈弗崢坐在沙發上,腿分開,留一片空地給她靠,骨節分明一雙手,一手順青絲,一手拿著吹風機輕輕晃動,吹她的長發。 晚安道別的儀式是今夜第三次的吻。 粗暴深重地對待鐘彌的唇,從脖頸咬至胸口,像發泄不能發泄的欲望,叫她呼吸再度全亂。 鐘彌坐在他腿上,朝后繃起腰,仰面的臉暴露燈下,嘴里吐出熱的氣,軟的音,她的腰部韌力足夠叫他剛剛吹干的發尾蕩在她自己赤/裸的腳上,連腳趾頭都聚在一起,緊緊蜷縮起來,隨她一起跌進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熱里。 沈弗崢扶起她從她肩頭坍落的浴袍,落在她額頭的吻卻格外溫柔,同她說明天的安排。 他要回一趟老宅,大概會起得很早,鐘彌這兩天都沒休息好,讓她好好睡,走的時候就不過來喊醒她了,這邊的廚房還可以,叫她吃完飯再走。 說到這里時,寬大手掌搭著細腰,隔著厚軟的浴袍捏了一把,囑咐叫她多吃飯,長一點rou。 等吃完飯,想去哪里,打電話給老林讓他來送。 沈弗月的事情還不算解決完,電話里說通知都回來吃頓飯,明天過去,大概老爺子是要表明態度。 說話這會兒功夫,沈弗崢擱置在茶幾上手機又響了一次。 剛剛也響了。 鐘彌分心回頭,他說不要管。 這次鐘彌也回了頭,來電顯示依然是剛剛的沈弗月,她伸胳膊拿來,遞給他。 電話接通,鐘彌聽他的聲音,大概會以為真沒什么事,因為連頭帶尾,他只說了嗯,知道了,早點休息。 平靜得有些麻木。 靠得太近,他毫不回避就這么讓她坐腿上,鐘彌自然能清楚聽見對面的每一句話,靳月嘴里旁人望塵莫及的傲氣千金,聽聲音像是哭了或者是哭過了,求著沈弗崢明天一定要早一點過來。 “你一定要先過來跟爺爺說,小姑姑已經跟我媽煽風點火了,干嘛呀,不就那么點錢,計較來計較去!我自己掏還不行嗎?四哥你一定要幫我!他就是知道我們家已經不滿意他了,才不敢說這個的!” 他聲音溫和,無波瀾,但不由蹙起的眉間卻泄露出一絲情緒,是疲于應付,還是不耐煩,鐘彌分辨不出。 想起小魚說,沈弗月只信任她四哥,鐘彌當然下意識以為他們兄妹關系特別好,此刻卻有動搖之感。 如果他的家人都這樣信任他,但凡出事都必要他來主持大局,那么他勢必就會被架在那里,成為最穩定的那部分,跟人愛死愛活痛哭流涕這種事根本輪不到他。 戰場可以少成百上千的士兵,但不失能失將帥。 心力早就被打散了。 你不能指望這樣的人還有很濃烈的愛。 沈弗崢結束通話,將手機拋在一旁沙發上。 鐘彌玩著他睡衣上的紐扣問:“你堂妹是要你回去幫她做主嗎?你說話很管用很厲害嗎?” 這是鐘彌第一次問到有關于他家里。 沈弗崢垂眼看著她,一時沒說話,似乎這不是一個能輕松回答的問題,過了一會兒,他將臉低下來一點,湊近鐘彌問:“你覺得我很厲害嗎?” 鐘彌想了想,然后搖頭,很誠實地說:“我不知道,對于能讓你為難的事,我還沒有概念,我如果說你很厲害,這好像也不是一種夸獎,會讓你真的面對困難的時候,很難以啟齒吧……” 她的聲音越說越想小,看著沈弗崢的目光卻越來越專注了,她也察覺到他神態里的變化,是一種無言的意外之喜。 雖然他也沒有笑,但剛剛那層因他家里事攏起的眉心褶痕,無聲無息地熨開了。 鐘彌有點受不了被這樣一雙含情又勾人的眼睛近距離盯著看,有種在浴缸泡著熱水,手腳飄浮的感覺。 她都不能確認,此刻在這個房間里說話的人,是她自己。 “我時常覺得——” 她聲音一停,靜然與眼前的男人相望。 他低聲問:“覺得什么?” 鐘彌亦低聲答著:“我時常覺得你應該沒有煩惱,但我感受不到你的快樂。” 話剛落,他側著頭,低下頸,吻住聲源。 鐘彌原本在他睡衣扣子上游離纏繞的手指,猛一下捏緊實物,相較于前面那些吻,這一瞬間,唇與唇相貼,顯得格外溫柔。 甚至不像親吻,像對來之不易的所有物,拿在手里時的珍愛和占有。 “感受到了嗎?” 唇瓣上的觸感離開,鐘彌還沒回過神:“什么?” 沈弗崢抵了一下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