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人在樓上,一人在樓下,兩人就這樣站著,感受晚風從他們中間流淌。 電話那頭應了一聲,“剛好,我有事情想說?!?/br> “什么事?”溫故夾住手機,邊詢問邊拆開他小心翼翼包好的銀行卡等物品。 “我們分開吧?!?/br> 兩人皆安靜了一會兒,林止醒低沉的聲音才傳來。 溫故拆包裝的手忽然僵住,仿佛沒有聽懂,只覺得方才的風聲大的有些嘈雜。 他掩飾性的笑了一下,語氣輕快,就像平時晚飯后在教學樓閑聊那般,卻沒意識到自己的指尖冰涼,“別開玩笑了,我……” 可他忽然說不出話來。 就好像這把審判的利刃原本就一直懸掛于他們的頭頂,讓他們的任何歡愉背后都存在著隱患與惴惴不安,但他一直在選擇性忽視和逃避,安慰自己它并不存在。 而此刻只是突然降下罷了。 林止醒靜靜地等待著,沒動。 溫故連忙舉起手里的東西,給樓上的人看,“瞧我帶了什么,我們的銀行卡,身份證還有一些散錢,我答應過要帶你離開這里。我們可以去胡隨姐的網吧,或者去黑蛛會的另個根據點。從林間路站乘106路公交,坐5站,然后轉乘……” “溫故。”林止醒忽然打斷,“抱歉,但現在不是離開的時候,還不能走。” 夜幕即將徹底降臨,落日似乎被流動的云層遮掩,在兩人中間劃分出一道光與影的分隔線,樹枝丫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停著的兩三只烏鴉朝遠處飛去,不見蹤影。 “什么叫‘不是離開的時候’?”溫故忽然強烈的不安起來,可他害怕表現出來,就像噩夢說出口就容易變成真的一樣。 他強迫自己要堅強,要鎮定,“為什么突然這樣,我們現在不是挺好的?我都準備好了,只要等一段時間,一切都會過去。” 晚風吹亂他的頭發,他試圖看清林止醒的表情,祈求看見對方露出故意開玩笑后得逞的輕笑,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林止醒只是站在厚重窗簾背后,仿佛置身于隔閡之后,眼神似乎明暗交雜,晦澀難懂。 兩人之間的位置分明沒變,像三班和四班之間那樣樣固定,像培優班兩張課桌那樣接近和親昵,但此刻仿佛被越拉越遠。 片刻后他說:“同性戀需要背負的太沉重了,我做不到,把美好留在過去吧。” 此后他再也沒有開口。 房屋旁的石板路面忽然變得模糊不堪,如同有大霧彌漫。溫故的眼尾氤出一抹紅色,聲音像是梗在了喉嚨里,他酸澀又顫抖地問,“為什么要突然說做不到?” 冰冷的電話那頭只剩永恒沉默,隨后窗簾被拉上了,冷漠地隔絕出兩個世界。 “你別拉窗簾,你回答我,為什么要就這樣算了,這世界上有過不去的坎嗎?”溫故的心被刺破,眼淚再也忍不住了,他死死攥著手機,快步跑去一次次地按門鈴。 因為被臺階絆倒在地他的手臂被粗礪劃出道口子,可他毫無痛感,“我愛你,很愛很愛你,你不是也說過愛我嗎?能不能對我多一點信心?!?/br> “明明我還在努力,為什么要先放棄我……” 可是依然無人回應。 “求你了?!睖毓蕟≈ぷ?,抵著磚砌墻蹲下,哭到大腦因缺氧而發疼。他不明白分明這么多事情都走過來了,為什么還要分開。 “讓我再見你一面好不好?就最后一面?!?/br> “林止醒,你舍得我嗎……” 回答他的只剩電話里一陣機械音。 溫故慌忙低頭再次回撥,手指因為慌亂連續打滑了好幾次,卻發現這則電話再也無法撥通了。 他guntang的眼淚沿著鼻尖滾落,砸在屏幕和指尖上,卻都無法換來回應,再不會有人為他溫柔擦掉眼角余淚,也不會有人來撫著臉安慰他,說一句: 有我在。 溫故很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觀看一部電影,他鐘情于影片結尾時的落幕感或是時代感,內心總會涌現出感慨與喟嘆。 而此時,假如他是這場人生的導演,那么此刻他所重視的人們都在匆匆謝幕,片場與舞臺混亂的像是退去的潮水。 周圍下班的人們不斷往來,汽笛聲響起,他站在燈光漸漸熄滅的角落,無人問津,無人在意,見證著一段故事的無聲落幕。 他落寞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眼淚都流干了。 第76章 枯葉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中,把自己關在屋內,不再反抗了。 但他仍懷有一絲幻想在等待,或許林止醒只是迫于無奈說出那些話,或許他和自己一樣有別的安排。 結果直到招生考試來臨,等到青春徹底隨著收卷鈴聲消失不再,他走出教室,站在歡聲笑語的學生形成的人群中間,抬頭望向從懸鈴木樹葉縫隙里透出的日光。 他只等到了溫琦深告訴他,溫歸患病的噩耗。 那天剛出考場,得知事情溫故整個人都懵了,如同遭到五雷轟頂,大腦一片混亂,不敢相信他聽到的話。 meimei不是被爺爺奶奶接回鄉下老家了嗎,怎么會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得了骨癌,還經歷了兩次化療,他混亂地想。 他記起來了,高二寒假溫歸突然摔傷了腿,為此坐輪椅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香山寺祈福那次也是這樣,溫歸突然感覺腿部無比疼痛。還有網吧生日,他分明已經發現了溫歸關節的紅腫,但竟然以為是普通的凍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