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 第8節
賀聞帆翻邊全身的口袋,才找出僅有的一張紙巾遞給他。 沈令卻像毫無知覺一般,瞇著眼雙手接過還向他道謝。 賀聞帆偏過頭,看著銀裝素裹的山巒,再也壓抑不住深深的嘆息。 他從來沒覺得這一段路有這么漫長過。 第6章 賀聞帆把沈令領回來時,大家都吃了一驚。 沈令劉海濕漉漉的,耷拉著眉眼,臉上薄薄的皮膚被雪凍過后泛著紅血絲,領口也開了,厚厚的圍巾被他疊成一團抱在懷里。 不像他們總是干凈規整的小東家,倒像是……賀聞帆從雪地里領回來的一個邋遢小鬼。 秦臻努力壓抑著,不讓自己的震驚流露得太過明顯。 她去到沈令身邊,小聲問:“怎么了這是?” 沈令抬起頭,長睫毛也凝成一簇一簇的,看上去怪可憐。 “我被雪襲擊了。”他說。 “啊?” 秦臻沒聽懂。 “先帶他去收拾一下。”賀聞帆擺擺手說。 他轉身脫掉外套遞給店員,聲音像壓著某種笑意。 秦臻不明所以,愣了幾秒,眼珠在兩人中間轉了幾圈,漸漸猜到了大概。 她沒再多問,按照賀聞帆的吩咐帶沈令下去整理。 十幾分鐘后,沈令才從二樓下來,輕手輕腳地走到賀聞帆身邊坐下。 賀聞帆一如既往地優雅從容。 即便是剛從山里回來時,沈令一身狼狽,他也依舊保持著風度。 現在更是添了杯清茶,倚在藤椅里愜意地看書,身后是鳴雪齋大堂一角的整排木質書架。 燈光影影綽綽,他不急不緩地看完了新翻的一頁,才從書里抬起頭看向沈令。 沈令換了件衣服,沒繼續穿他厚得像企鵝的胖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西瓜紅的粗織毛衣,圓領寬袖口,襯得脖頸和手腕異常纖細白皙。 頭發應該也洗過吹干了,不再濕漉漉地貼著臉頰,反而蓬松地掃著眉眼,只是臉頰的紅血絲還沒完全消退,鼻尖也紅紅的。 他安安靜靜坐在賀聞帆身邊,賀聞帆不說話,他就絕不主動開口,像在暗暗和自己較勁。 賀聞帆勾了勾嘴角,放下書,食指在桌面敲了敲:“把這個喝了。” 桌上放著碗黃不拉幾的東西,沈令看了眼,沒動。 “是姜湯。”賀聞帆補充道。 沈令微怔,和賀聞帆稍稍對視了一會兒,才把碗捧起來。 “謝謝”他小聲說。 姜湯熬得很濃,嗆人得很,沈令皺著鼻子努力嘗試好幾次也沒能喝完。 他臉都漲紅了,拿著紙巾擦拭被激出的生理眼淚。 兩人座椅的位置靠得不算太近,但當賀聞帆坐直,手肘撐到桌面上時,就和趴著的沈令離得很近了。 沈令身上有股隱約的幽香,比起以往的茶香要濃郁許多,混在姜湯辛辣的氣味里,都強烈沖擊著賀聞帆的大腦皮層。 這股味道在山里煮茶時都還沒有,是沈令收拾回來后才出現的。 賀聞帆沒忍住,問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沈令還在和姜湯較勁,聞言理所當然地放下碗,鼻尖紅紅地看向賀聞帆:“什么味道?” “像是……花香?” “那可能是因為我剛擦了護膚品……” 賀聞帆挑了挑眉。 沈令戳戳自己的臉頰,解釋道:“我皮膚太薄了,洗完臉就很干燥,小榛姐就把她的護膚品借給我用了一下。” 他說著不太好意思地低下頭:“她那款好水潤啊,我一個沒忍住,就多用了點……” “聞起來很奇怪嗎?”他小聲問賀聞帆:“會不會顯得我很沒有男子漢氣概?” 沈令眼睛也潤潤的,看上去有些忐忑。 賀聞帆抿住唇角。 這是他今天第無數次被沈令逗得想笑。 他從來不認為男生用護膚品會失掉所謂的“氣概”,反而覺得無論男女,把自己收拾得干凈精致是很好的品質。 只是沈令這么問,就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移到他那張漂亮臉蛋上。 手指把臉頰戳出一個圓圓的小窩,看上去軟得要命,皮膚狀態就像沈令自己說的那樣,薄且脆弱。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膚質,那沈令用高水潤的護膚品把自己擦得香香的,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賀聞帆向后靠上椅背,把笑意隱進光影里。 “不會,”他說,“你膚質脆弱,我理解。” 他如此善解人意讓沈令十分感動。 “謝謝你。”沈令真誠道。 “謝我什么?” “謝謝你的理解,”沈令說,想了想又道:“還謝謝你在山里給我紙,沒有笑話我,把我帶回來還準備了姜湯。” 姜湯其實是鳴雪齋店員準備的。 但那又怎樣? 賀聞帆毫無負擔地攬了下來:“不客氣。” 他笑了笑,旋即話鋒一轉:“聽上去我做了很多,你準備只口頭感謝我嗎?” “啊……?”沈令眼睛微微睜圓了些。 他確實只打算口頭感謝來著。 可賀聞帆這么一問,沈令也開始反省自己,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吝嗇。 他扣了扣臉頰,愧疚地找補:“那、那我請您吃飯?” 沈令表達謝意的方式只有請吃飯,他真誠地說:“西餐或者中餐,按您的喜好來。” 他眼神明凈澄澈又無比坦率,看上去簡直單純得過了頭。 賀聞帆都恍惚了一瞬。 他定定地看了沈令一會兒,一時間竟做不出回應。 甚至無法向沈令解釋,他只是開玩笑隨口一提罷了 放在桌面的手機屏亮了亮,袁格提醒他今晚有新增的行程,賀聞帆如夢初醒。 “今天不行了。”他起身穿上外套,沒有直視沈令的雙眼。 “下次吧。” 但賀聞帆的下次是什么時候,沈令一無所知。 兩天后是周末,沈令不用去鳴雪齋,也沒人約他出去玩,他就自己窩在帳篷里背期末的知識點,背得頭暈眼花。 下午突然接到秦臻的電話,對方叫他出去逛街。 沈令還從來沒陪女生逛過街,猶猶豫豫地問原因。 “下周就是李老師孫子的滿月酒了呀,”秦臻聲音聽著十分開朗,“我猜你肯定還沒有買禮物。” 他還真沒有! 滿月宴鳴雪齋所有員工都會去,大家也都會備上一點禮物,無論大小貴重,總歸是一番祝福和心意。 前幾天他還聽店員們閑話討論買什么禮物,自己也準備抽空去看看,結果一背起書來就全忘完了。 沈令向秦臻道了謝,連忙起來換衣服。 出門后,兩人在商場逛了逛,沈令給孩子打了一副長命鎖,秦臻買了一對銀手鐲,剛好配成一套。 從店里出來后,秦臻又帶沈令去買奶茶喝,還去三樓的溜冰場看小朋友們學溜冰。 沈令隱隱覺得,秦臻除了買東西,其實還在有意識地帶他出來走走看看,放松和體會生活。 但她沒明說,只是很溫柔地陪著自己,沈令心里暖暖的,有一點點感動。 “誒,小令,”秦臻突然指了指某處:“你看那個是不是賀總?” 沈令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遙遠的四樓對角線上,玻璃欄桿后站著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士。 距離太遠,沈令又臉盲,光看臉其實根本認不出來。 但其中一位個子很高,肩脊挺拔四肢修長,走路時的姿態從容優逸,和周圍所有人都有著截然不同的氣場。 沈令毫不懷疑地確認,那一定是賀聞帆。 “是嗎?”他怔怔地感嘆:“他們這種人也會來逛街嗎?” “應該不是吧,”秦臻托腮猜道,“城西不是要建開發區了嗎,就是沄鼎負責的,我前兩天看新聞,說是咱們這座商場也要入駐到那邊,賀先生可能是來考察的吧。” 她看著沈令的眼神,想了想,問:“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沈令一驚,連連擺手:“別別別。” 他咬了咬下唇,又往四樓看了眼。 賀聞帆工作時,氣場比在鳴雪齋里強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