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厄 第3節(jié)
寧瀟沉默片刻,供出了部分真相。 “校友。” 她現(xiàn)在腦子轉速很慢,也不想編什么謊話了。 趙嶼倒抽一口涼氣,眼睛更亮了:“真的?。浚∫粚脝??” 寧瀟遲疑地點了點頭,趙嶼已經(jīng)嗷地一聲飛撲向了她的床鋪:“太好了——那給我點建議!小池是什么樣的人啊?” 什么樣的人? ——記仇,傲慢,狂妄,睚眥必報。 但寧瀟還是留著三分理智,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我……不是太熟。但,你不覺得,他長就像那種,成天謀劃著怎么把別人賣了,還想讓別人幫忙數(shù)錢的人嗎?” 趙嶼驚訝地挑眉:“啊,有嗎?!不會吧,我聽他老板說,他還是搞技術的,博士畢業(yè)哎!而且我之前不是跟過幾個片場嗎,那幾個男星還沒他好看呢,這也太?!?/br> 后面趙嶼說什么,寧瀟都聽不清了。 一些不那么美妙的記憶再次席卷籠罩了她。 回了國,寧瀟休了一天假,給遠在異國的姜知瑤打了個電話。 聽到一半,姜知瑤立刻從午宴提裙逃出:“……等等等等,我換個安靜點的地方?!?/br> “……姜大小姐,你就算想看笑話,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情緒?!?/br> 寧瀟的語氣透著一絲幽怨。 姜之瑤忍著笑意:“不是,說真的,你同事加到池蔚然了嘛?” 寧瀟頭疼地摁了摁眉心:“加到了。這不是問題。他到時候要也回國內了怎么辦啊?” 姜之瑤突然梗了一下,猶疑了幾秒,最后還是沒多說什么。 “不過瀟瀟,你可以給你同事建議啊。坦白說,招惹池蔚然,確實不是什么好主意?!?/br> “是吧!你知道的!普通人真的會被他玩死!” 寧瀟拳頭砸在手心,恨鐵不成鋼:“我告訴小趙他那個特質,沒錯吧!” 姜之瑤回想了一秒:“啊,把人賣了還讓別人幫他數(shù)錢?” “確實!瀟寶,說實話,這點全世界都沒人比你更有資格現(xiàn)身說法。” “你就是被賣得最多的人啊,都沒有之一?!?/br> 寧瀟:…… “很值得驕傲嗎。”她幽幽問道。 話又說回來,寧瀟永遠也忘不了七月十九號,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五歲那年的這一天,寧瀟跟著姑姑遷到新城市,搬進了景悅小區(qū)。 她閑不住,想去小區(qū)花園里玩,兩位兄長都比較成熟,一個七歲一個九歲,都不想去摻合四五歲小孩兒的事,于是寧瀟就自己去了。 這一天,她認識了蕭霽、姜知瑤,還有池蔚然。 見到三個新朋友那天,寧瀟熱情地拿著糖沖去跟他們打招呼。 只有池蔚然坐在很高的臺階上,雙腿懶散輕晃,沒有接她的腔,更沒有接過糖果。 他坐在高位,寧瀟必須抬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當時陽光強烈,只看見了一雙逆光的黑眸。 寧瀟其實是個粗線條的人,但關鍵時候,直覺也很銳利。 看清池蔚然正臉的瞬間,寧瀟心里小小地打了個結。 ——真的可以成為朋友嗎?好像沒那么友好啊。要不還是遠離吧。 最可惜的是,她并沒有踐行這第一個滑進腦海的念頭。 仔細想一想,其實寧瀟也算跟池蔚然做了一段時間朋友。 那個暑假,池蔚然并不太參與他們三個的各種活動,但也會跟著他們。 是從哪個節(jié)點開始變化的呢? 應該是在池蔚然的蠱惑下,寧瀟相信了這個世界上有長不大的小香豬,并且攛掇著姑姑讓她養(yǎng)了一只,她給它起名叫玫瑰。 然后眼看著玫瑰越來越大,越來越膨脹,直到必須送回鄉(xiāng)下。 從此后,寧瀟的假期隨著玫瑰殉了。 在鄉(xiāng)下的某一天,寧瀟追著玫瑰漫山遍野跑到累得像狗的下午,她突然悟了。 池蔚然—— 不會早就知道吧。 第3章 歸零 寧瀟身上有團永不熄滅的火。 很多人都這么說過。 小學的時候,因為精力過于旺盛,她也沒少罰過站。姜知瑤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很多需要體力的事都是寧瀟去做的,一度讓閑下來的蕭霽非常郁悶。 一個隊伍里,怎么能同時有兩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人呢。 ——那時候池蔚然曾這么評價過。 綜上所述,區(qū)區(qū)追豬,不足掛齒。 可寧瀟也不傻,她有小獸似的高靈敏度。 誠然,池蔚然相當受歡迎。 小的時候人聰明又乖巧,話還不多,總是笑語吟吟的。上學以后,他收到的情書更是論筐記,連姜知瑤都很難與之一戰(zhàn)。 而寧瀟在那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池蔚然這人……有點假啊。 那時候她還不能完全看懂他,只覺得這人礙眼得很,笑意不過是層面具。 “瀟瀟,你是不是真的,現(xiàn)在都還非常討厭他?” 姜知瑤把寧瀟的思緒一把拽了回來。 寧瀟想了會兒:“我對他的想法沒變過。你應該最清楚?!?/br> 姜知瑤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嗯,我知道。你覺得你倆不是一路人。” 時間點太寸了,那一年又特殊。 池蔚然算是很少失約的人,偏偏就在寧瀟畢業(yè)那個當口,不聲不響去了國外。 姜知瑤能看出來,寧瀟本來打算在那個當口,跟池蔚然好好緩和關系的。 她那時候絕對沒那么討厭池蔚然的。 只是在人失約后,寧瀟干脆利落地把他清出了自己的生活,連個電話都不留。 寧瀟就是這樣的人,她其實也很聰明,跟池蔚然截然不同的處世風格。 也總有著無限善意、熱情和包容,任身邊人揮霍。 但她心里有條線,只要跨過,一切歸零。 姜知瑤想。 池蔚然就在她這里歸了零。 寧瀟沒接話,看了眼時間:“崽我還有方案沒寫完,過段時間要比稿,先去忙啦,你照顧好自己?!?/br> 姜知瑤:“去吧皮卡丘!” 寧瀟被她逗得失笑。 收了線后,她的笑意也淡了下來。 她沒開燈,盤坐在客廳沙發(fā)里。 寧瀟蜷起身子,下巴抵在膝蓋上,盯著黑暗發(fā)呆。 她越來越討厭回憶了。 讓人陷入短暫的、帶光暈的幻覺中。 那些雞飛狗跳的日子、討厭或喜歡的人、爭到筋疲力盡的年級榜,一幕幕飛快閃回。 可s一旦停止,回到現(xiàn)實時,就像被潑了盆冷水一樣。 將她本來就所剩無幾的能量吞噬殆盡。 不知道什么時候,像焰火一樣熱烈燃燒的時光,離她已經(jīng)那么遠了。 遠到,那個曾經(jīng)目睹過那段時光的人,都讓她覺得無比陌生。 太疲累了。 她終于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個畫面。 異國街頭,池蔚然垂著眼抽煙,骨節(jié)分明的手,晦暗不明的眼。 ——他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 這個疑問劃過的瞬間,寧瀟打了個激靈。 她不想細究,從沙發(fā)里飛快爬起來,剛走沒兩步,又被茶幾絆了下。 膝蓋磕到尖銳的角,疼得她蹙眉。 她隨便揉了兩下,又起身走到了墻邊木架旁。 架子上有個玻璃地球儀。 是剛搬進這里的時候,二哥寧言送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