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轉(zhuǎn)學(xué)到達(dá)拉斯也將近一個月了,我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她叫貝蒂。因為貝蒂,我很快融入這個環(huán)境,也逐漸對于一切事物感到熟稔。我很感激,有了這個朋友,我們常常在假日約對方出來,母親說這很好,因為這樣我就不會整天賴在家里,睡到太陽已經(jīng)在頭頂上了,聽母親說,這種話東方人都說睡到日上三竿,我聽了感到很疑惑,不知道這三根竿子是從哪里來的。 禮拜六,天氣很好,陽光普照,一大早的我就被電話聲給吵醒。我這個人有起床氣,特別是在假日,而且睡得正香甜時。好,很好,我心里不停咒罵到底哪個傢伙這么會挑時間,一大早就來擾人清夢。我接起電話,口氣不是很好,完全不理會對方是誰。 「喂?」我深吸了一口氣說。 「卡洛琳嗎?」是貝蒂的聲音??蓯海瑡屪蛱鞗]提醒我。聽見貝蒂的聲音,原本還在半夢半醒狀態(tài)的我,是真的清醒了,口氣和態(tài)度也因此緩和了些。 「是。你一大早的打來有什么事嗎?」我懶洋洋的問。望了一眼枕頭,有點想躺回去,只是不知道還睡不睡得著。 「我們一起去晨跑吧!」她在電話另一頭愉快的說著,精神似乎特別好。 我得說,貝蒂這個人真的很厲害。厲害的不是說她會利用自己的甜美笑容或是靠臉皮取得優(yōu)勢,而事實上,對于她臉皮這方面似乎也沒什優(yōu)勢。她長的很一般,路人甲乙丙,一點也不起眼,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問題,聽到她的聲音,我就是沒有辦法對她生氣。 我無法拒絕,睡意也早就被她趕跑了,不答應(yīng)似乎也說不太過去。不過,晨跑這種事,沒騙你,我還真的沒做過。「現(xiàn)在嗎?」我依依不捨的望著被褥。 我看了一眼手錶,六點半,貝蒂説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家門口等我了。我有些懷疑,推開窗戶一看,果真看見了貝蒂,她也正巧往上看,當(dāng)我們彼此的目光交會時,她興奮地對我猛揮手。 「等我......十分鐘,不,十五分鐘好了,就十五分鐘。」我估算了一下時間。「我現(xiàn)在還穿著睡衣,不過你放心,我會儘快?!刮抑荒軐λ兄Z,然后掛了電話,匆匆忙忙的打理自己。不過在我把睡衣?lián)Q下來之前,我很有禮貌的邀請貝帝來我家,讓她在客廳等待。 我關(guān)上窗,挑了一件輕便休間的衣服,再配上運動短褲,把我身上這件可笑的睡衣?lián)Q下來??尚Φ脑蚴牵@件睡衣上是幼稚到極點的卡通圖案,而且我還穿了好幾年。 我小跑步進(jìn)浴室,刷牙洗臉梳洗了一番之后,我走到梳妝臺前,仔細(xì)端詳額頭上新冒出的痘痘,越看越覺得厭惡。我拿起小錢包,放進(jìn)褲袋,下了樓,看見貝蒂正坐在電視機前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弄弄頭發(fā),確定發(fā)型不會太好笑,才敢走向貝蒂?!肛惖?,要走了嗎?」她抬頭看我,給了我一個微笑。 貝蒂穿的是一整套愛迪達(dá)的運動衫,紅白相襯,很適合她。貝蒂是義大利裔,不過從小和我一樣就在美國長大,也和我一樣沒有對故鄉(xiāng)有一絲絲的掛念,這是好事,卻也是壞事。好事是,不必時時惆悵掛念;壞事是,總會覺得自己就像是無法歸根的落葉,或者說,根本連自己屬于哪里都不知道,無法融入、無法成為一份子。 「要我簡單說明一下晨跑路線嗎?」貝蒂屁股離開沙發(fā)站起,我們肩并著肩走到玄關(guān)穿鞋。 「不用,」我很快的回答?!改闩芮懊鎺肪托辛??!谷绱?,既簡單又明瞭,也不會浪費時間,多好。 我從鞋柜里拿出平常很少穿的運動鞋,在左右兩腳的鞋子上各打上了結(jié),我抖抖腳,確定牢固之后,看見貝蒂也正巧抬頭起身。我們總是很有默契的,所以不需要多說些什么,我替她打開門,讓她先出去之后,我跟在身后,鎖上門。 「那么,走吧!」貝蒂看了我鎖好了門,自己就開始跑了。我跟在后頭,步伐步快也不慢,反正也只是慢跑,放松身心的運動罷了。 我們跑在少有車子路過的街道上,我偶而會被一些不是太重要的東西吸引過去,眼睛就這樣盯著物體,步伐不知不覺會慢下來,等到回神之后,才又回到之前的速度。到了后來,其實究竟過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因為覺得不方便,所以沒帶錶,不知道切確的時間,總之后來,貝蒂的腳步慢了下來,有意讓我跟上,所以我就維持一貫的速度,和貝蒂一起跑。 不知為何,今天的體力似乎特別旺盛,跑了這么久也不覺得累,還是說,其實我們根本就沒有跑很長的時間,只是我自己這么覺得而已。我跟貝蒂要水喝,她遞給我寶特瓶,我咕嚕咕嚕就灌下去,也許是喝太快,我被嗆到了,貝蒂擔(dān)心的替我拍背,一邊關(guān)心我問我有沒有事?!笡]事沒事?!刮颐Σ坏厮蜕弦粋€微笑,好讓她安心。「像我這種連不用喝水都會被口水嗆到的人,你不用太擔(dān)心?!刮乙活D,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會不會惹得貝蒂更加擔(dān)心? 但貝蒂卻笑了出來。「這是真的嗎?聽起來......有點蠢?!顾@樣直言不諱,我有些羞窘,因為這真的曾經(jīng)發(fā)生過,而且不只一次。我沒回答,繼續(xù)跑我的步。開玩笑,我隨口不小心說出來的事實要是真的承認(rèn)了,那真的是丟臉丟到家。 時間好像過的特別地漫長,自從我沒回答她的問題之后,一路上我們都保持著沉默。也許對她而言這樣的氣氛不算尷尬,但對我來說我卻有些懊惱不知道該怎么打破這個僵局,怕又扯回到原本的話題。我想,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話,那么祂也許聽見了我的心聲,因為下一秒,貝蒂就打破這個僵局了。 「卡洛琳?!刮肄D(zhuǎn)頭看她,「你對附近還熟悉嗎?」 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不過至少有人開口說話了?!高€好,也不算是很熟。」廢話,我搬來這里畢竟不久。「怎么了嗎?」我忍不住好奇,就是想問。 「因為我有朋友住這附近,所以其實我還蠻熟的?!乖瓉砣绱恕!改阒肋@附近有一座教堂嗎?」我點頭如搗蒜,我記得之前母親才跟我提起過,如今經(jīng)她一提,我腦海馬上又浮現(xiàn)出那座教堂的模樣。怎么好像每個人都想跟我介紹這座教堂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啊,這座教堂就向自由女神一樣,是這附近的地標(biāo)?!沟貥?biāo)?我狐疑的望著貝蒂?!笐?yīng)該是說,這座教堂在當(dāng)?shù)睾苡忻?,這附近的居民幾乎都去過。其實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馬丁牧師夫婦,他們對人很和善,大家都很喜歡他們。所以這座教堂的??筒恢挥行磐剑行┦菍3倘フ夷翈煼驄D的?!?/br> 原來是這樣,可見牧師夫婦的親和力影響這附近居民有多么的深厚了?!改悄愕呐笥涯?他也是教堂的??蛦?」我問出口這個問題時,我們正好經(jīng)過教堂。 我正想要求去教堂參觀參觀,貝蒂就拉著我的手走進(jìn)教堂了。我四處張望,不是在找人,而是在觀望這里的環(huán)境。這里真的很大,綠草如茵,還有幾顆大樹,讓人可以躲避陽光的曝曬。不過也不需要特別躲在樹蔭下,廣場雖然大,但并不用花太多時間就能走到教堂。 這里的環(huán)境很舒適、很優(yōu)美,讓人見了就喜歡。我彷彿能夠理解,為什么居民都要來這里踏足了;彷彿......要沉醉在這一片綠意盎然之中,許久,都沒有辦法回過神來。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已經(jīng)喜歡上了這里。 我回神,聽見貝蒂在叫我。「牧師,這是卡洛琳;卡洛琳,這是馬丁牧師。」 馬丁牧師有著大把的鬍子,不過笑起來很和藹,中年的他臉上有著逐漸步入年老的痕跡,笑的時候,那些皺紋全都會皺在一塊,那笑容,會讓人覺得很親近。「你好,卡洛琳?!顾斐鏊拇笳?。 「你好,牧師。」我也伸出手,在我們雙手交握時,我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溫暖,一邊慶幸他沒留手汗。 「我?guī)闳ス涔?。牧師,待會再聊?!关惖倮业氖志妥?,我回頭,看見牧師臉上的笑容,心情居然莫名的好?!缚辶?,待會陸陸續(xù)續(xù)的就會有人來了,趁現(xiàn)在還沒什么人,我?guī)阏J(rèn)識一下這里?!?/br> 我們穿越了廣場,我不記得貝蒂是怎么走的,走到了教堂的后院,那兒有種了一些花草,有些是觀賞用的,有的則是可以隨手摘來吃的。貝蒂說,牧師人很好,可以恣意摘取食物,不必向他報備。這些食物,都是無法填飽肚子的,但嚐嚐那些或酸或甜的植物,倒也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我們緩緩走回教堂,這時已經(jīng)有三三兩兩的人群接著來了,也許是找牧師夫婦聊天,也或者是找個位子坐下。 「卡洛琳,我想我們該去跟牧師道別了?!刮尹c點頭,讓貝蒂拉著我走。 這個時候,我看見了一位男孩,他看起來很......我說不出來,他自己一個人佇立在大樹下乘涼。我想叫住貝蒂,讓我停下來看清楚他的臉龐,但是我找不到任何藉口。我無法、無法說明白,為什么我就是想看清楚他的臉龐。他沒什么特別的,也是一顆頭、兩隻手、兩隻腳,但他渾身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讓我迷惘。 「卡洛琳?」貝蒂回頭看我,大概是看我直直盯著那位男孩,所以她面露疑惑,但是我的眼珠子還是沒有離開過他。 「他......很好看?!购鼙?,我無法找出一個適當(dāng)?shù)脑~匯去形容他。我知道,他的氣質(zhì),讓我覺得他不只是這樣,好像只要了解他,就能發(fā)現(xiàn)更多更多。 貝蒂瞪大著雙眼,開心的拉著我跳?!竿郏∥覀兗铱辶臻_竅了!」我瞪她,不知道她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就算她不在意,我還是很在乎別人是不是有投射過來什么異樣眼光?!改憔尤婚_口稱讚一個男生的外貌,這樣我就不用替你擔(dān)心找不到男朋友了。」這傢伙......怎么腦子里想的凈是這些? 懶得理她,我問:「那他叫什么名字?」 貝蒂收起笑容,有些抱歉的看著我?!干頌槟愕暮门笥眩艺娴暮芨吲d你開竅了,不過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顾行┆q豫,不過一向直話直說的她還是把話說出口了:「不過我覺得,他沒有很帥,這可能是因為他不是我喜歡的型吧!喂,你不要受了我的影響就不對他心動了喔?!剐膭邮裁窗。空媸堑?。 就在我在次轉(zhuǎn)頭向他時,我們的眼神交會。我好像看清楚了,那個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好似今早清晨的陽光一樣,那么溫暖、那么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