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 涅槃
一支長箭飛來,直直射入火澄背心,火澄被一箭貫穿,重重僕倒在地,濺起數朵血花,模糊了南寄傲的雙眼。 淚水混著江水汩汩地從南寄傲的臉頰滑下,他瘋了似地撕開重重水幕,卻始終離火澄幾步之遙,怎么也靠近不了火澄。他和火澄就好像身處于不同的時空,他只能遠遠地看到對方,卻怎樣也無法觸碰火澄。 火澄也是心急如焚,他咬緊牙關,把全身力氣注入雙臂,堪堪撐起身子,又力竭地跌了回去,折斷了射入胸前的長箭,南寄傲仿佛聽到了他血rou撕裂的聲音,心疼得抽搐。 火澄還是站了起來,以斷刀撐地,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可是他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來應對襲來的冥兵,他再也揮不起昆音,只能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再一次又一次爬起來。 那是多么可怕的執念啊!他原本秀氣白皙的小臉看不出一點原色,曾經飛舞的長發被血塊虯結成團,那身無比炫目的金紅鎧甲也已經七零八落,可他的眼睛仍然是那么美麗、那么明亮,燃燒著他的生命之火,熔鑄了南寄傲的身影。 終于,他匍匐爬行到他的面前。隔著水幕,他凝視他淚水漣漣的臉龐,艱難地伸出手,「不要哭,阿步,你從來都不哭的。」 他跪下身子,把臉靠過去,感覺到他濕熱粗糙的掌心,淚淌得更多了,可嘴上卻在逞強,「我哪里哭了,是水淋的。」 他身后,新的冥兵又誕生了,無數刀劍刺穿了他的戰袍,刺進了他的血rou,可他的眼睛還凝視著他,他的手掌還停在他的臉上,甚至于他的聲音里還泛著喜悅,「阿步,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你是喜歡我的,你是喜歡我的!」 南寄傲顫抖地把手覆在火澄的手上,重重地點頭,「我喜歡你,很喜歡你,比我以為地還要喜歡你。」 「那,那是愛嗎?」火澄虛弱地問,他已經到了極限,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親愛的阿步在怎么越來越模糊呢? 南寄傲俯下身,抵著他的額頭,大大方方地承認,「嗯,是愛,阿步愛火澄。」 火澄笑了,很開心、很溫柔地笑。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好像兩道彎彎的月牙兒,月牙兒上凝著露珠,那晶瑩的露珠,從滿是灰塵與血痂的臉頰上滑落,掉進紫紅色的江水里。 這一刻,風云際會,水幕驟然翻涌起來,扭曲了緋紅的畫面,席捲了蒼茫的天地。 火澄撒嬌的時候常常帶著哭腔,實際上沒有一次是真哭。只有這一次,他哭了,很可能也是唯一一次。 南寄傲站在風眼中,仰頭望著正要飛出風口的鳳凰,會心地笑了,那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景象,炫麗的金交織著熾熱的紅,灼灼的烈焰纏繞著碧色的水龍,從水平面一直燃燒到天際,美到了極致,再多的詞藻也無法修飾,再好的言辭也無法描繪,只能崇敬,只能憧憬。 你,自由了!風眼消失的時候,南寄傲闔上雙眼,等待著烈焰與浪潮將他吞噬……或許,被吞噬的還有那伺機而動的魑魅魍魎,還有那爭戰不休的蕓蕓眾生,到那時,所有的罪業都會被焚盡,所有的污濁都會被滌盡,世界,將回到它的本原,如同鳳凰般涅槃重生!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赤金色的神鳥去而又返,一頭扎進水火交融的怪異陣法里,扇動著巨大而華麗的羽翼,為陣眼中的南寄傲開闢出一片寧靜的天地。 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回來! 鳳凰無言,沿著某種軌跡翩翩起舞,舞姿盛美絕倫,連火焰與波濤都隨他起舞,與他構成一幅和諧而壯闊的奇美畫卷,不斷有金色的流蘇從天而落,看花了南寄傲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浪歇了,火熄了,結界里的奇景消失了,江面上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鳳尾狀漩渦,流淌著金色的光芒,把天地間的污穢與血腥都吸入其中,駐扎在兩岸的士兵紛紛出來圍觀,那漩渦卻越卷越小,最終消失在江面上。 靈川又恢復了澄澈,夕陽破云而出,沉入半江,在江面上灑下一層浮光,好似一片跳躍的金子,而在這片金子上,蕩漾著一葦扁舟…… 【畫外音】忽然覺得珺一定不是火澄的親媽,我可憐的兒啊,娘對不起你,如果還有番外的話,娘一定請你吃大餐,你就安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