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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已經失去所有的力氣了。 躲在被窩里,我不斷地問著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和書婷還手牽著手,笑著在街上散步,才過了一年的時間,她的笑容仍然映在我的腦海里,而我卻再也看不到她了。 書婷生日過后幾天的晚上,我得了一個很嚴重的感冒,起先我感覺到鼻子和喉嚨搔癢時還以為只是過敏,沒多久我的喉嚨就開始發痛,過了幾個小時,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劇烈,還出現了頭昏腦脹的情況,mama看到我的樣子不對勁,趕緊要我去看醫生。 醫生說,我的喉嚨發炎的很厲害,叫我這一段時間少說點話,還有我的鼻腔因為骨頭有點偏一邊的關係,所以很容易鼻塞,這幾天要忍耐一下。 回到家,我忍著喉嚨痛,勉強地吃完了一碗稀飯,然后吃了一包醫生開給我的藥。醫生說這次開的藥可能會讓我吃了想睡覺,但我的鼻子塞得我完全沒有辦法呼吸,我試著用嘴巴來吸取空氣,下場是咳個半死。 這樣的情況下,我想那包藥再怎么會讓我感到想睡,我也沒有辦法入眠。 折騰了一個晚上,mama在隔天早上敲了敲我的房門,問我要不要吃早餐,老實說,我連一點下床的念頭都沒有,所以我乾脆假裝自己還在睡覺,沒有回應她。 這一裝就裝上了一整天,對我來說,這場感冒來得正是時候,我剛好可以藉著它的名義,安靜地躲在房間里整理自己的情緒。 說好聽一點是整理,其實不過就是大哭罷了。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辦法接受書婷就這樣離開了的事實。 反覆地看著書婷的日記,我的眼淚不斷地從臉頰滑落,心里只有滿滿的悔恨和虧欠。 原來,早在我們分手的前兩個月,她的身體就已經出了狀況。我還記得,有一天晚上她打電話給我,說她最近一個月要忙著趕一連串的作業,所以可能要待在臺中,沒有辦法見面,同時也叫我不要去找她,因為她怕她會分心,但她還是會每天都打電話給我。 那是她在我出車禍那次之后,對我說的第一個謊。 當時的我一點也沒有懷疑她說的話,書婷平常的作業量有多大,我并不是不知道,就算本來的量只有一點點,她那些整天打混的同學肯定也會把他們的作業都丟給她做,而以她對待朋友的方式來看,一定也是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隔了三個禮拜,書婷終于打電話來說要和我見面,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發現她的臉色好像有點不大對勁,所以我問她為什么她的臉色這么難看?當時她對我說了第二個謊,而我也毫不遲疑地相信了。 接下來,她又說了第三個,第四個謊…… 原來,她從來就不是因為不愛我了,才選擇和我分開。 「他媽的……」看著書婷所寫下的每一字每一句,我在心里暗自的咒罵著自己,「要是我可以早點發現你的身體出問題就好了,早點發現就好了……」 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痛恨自己。 天真的相信書婷感覺淡了的說法,沒有察覺到她不對勁的我,除了生日前一天晚上的那天簡訊,在分手之后,從來沒有試著去找她,丟下她一個人面對病魔的侵襲,甚至連她最后的那一段日子,我都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這樣的我,有什么資格說自己多有愛你?」看著她的日記,我自言自語著,「我到底有什么資格說自己有多愛你……」 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已經有整整三天了。 三天的時間里,除了用餐和吃藥,我沒有踏出過房門半步,爸爸mama很擔心我的情況,還問我身體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如果真的很不舒服的話,他們要帶我去大醫院做檢查。 隔著房門,我回答自己只是有點懶得動,等病完全好了,我就會沒事。 是啊,等我的心生的這場病完全好了的那天,我就會沒事。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等到這一天呢? 在這段時間里,以婕也常常打電話給我,說她很擔心我的情況,很怕我會想不開。 「你想太多了,就這樣跑去找那個笨蛋,我可是會被她罵的……」電話的這頭,我說。 可是,我真的好想見你啊…… 就算會被你罵也好,會被你打也好,隨便你想怎么樣都行,我真的好想見你啊…… 感冒之后第四天,我睡到下午三點才起來,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走出房間,為了避免爸爸和mama起疑,我在他們面前還是表現得和平常一樣??吹轿一謴统梢酝臉幼?,他們終于放下了心中的那塊大石,然后說他們下午要去臺北拜訪一位好久不見的朋友。 「錢我放在桌上,你就自己去買些什么來吃吧,你的身體才剛剛恢復,可不要因為懶惰就去買泡麵之類的垃圾食物來吃啊。」出門之前,mama說。 「嗯,我知道了。」我點點頭。 拿起了桌上的那兩張百元鈔票,我從衣柜里拿出一件最保暖的外套,卻依然抵擋不了心頭的那股寒意。 我一點胃口也沒有。 儘管如此,我還是走到以婕她們家的快餐店,然后照舊地點了一份雞腿飯,以婕看到我,表情有點驚訝,我沒有多看她一眼,付了錢便直接往店里頭走。 或許是因為現在的時間還太早,店里頭空空的,沒有半個客人,我習慣地在我和書婷的老位子坐了下來,不斷地看著店里的一切,好像每一個地方都有著我和她的影子。 我的眼神不知不覺地空洞了起來,接著我看向窗戶外頭的以婕,才發現她也看著我,而且還皺著眉頭。 過了一會兒,以婕把做好的雞腿飯放在我的面前,之后很反常的什么話也沒說,便回到了柜檯。 盤子里頭裝著的,是我每次都會和書婷一起吃的東西,而且因為認識以婕有一段時間了,除了主菜以外,其他的配菜都是我喜歡吃的。 但我卻什么也吃不下。 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兩口飯,以前每一次來這里,它都是一樣的味道,但是不知到是不是心理作用,對著整間屋子內歷歷在目的回憶,好像連食物也走了味。 「我走了?!菇涍^柜檯的時候,我對以婕說,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喂……」在我的摩托車發動前,以婕從柜檯中追了出來,我轉頭看向她,發現她的表情好難過,好像想對我說些什么,眼看她在接下來的幾秒都沒有開口,我便催下油門離開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才能夠撫平現在的痛? 沿著熟悉的街道一直往前騎,在快要抵達屬于我和書婷的那片海邊時,我在一家超商前停了下來,買了一罐啤酒后,才又接著往下走。 「我好想你……」海風不斷地吹過身邊,我的雙手已經冷得失去了知覺,拿著手上的啤酒,我感覺不到任何來自瓶身的溫度。 我想起和書婷分手之后不久的晚上,我曾經在護城河邊告訴自己,只要能喝下手中的那罐啤酒,我就可以忘記她。 我還記得最后我失敗了,因為對我而言,啤酒的味道真的太苦,太苦了。 然而,現在的我心中的苦澀和疼痛,卻是任何事物都無法比擬的。 「喝完這罐啤酒,我就會忘記你……」 我低著頭,一顆又一顆的眼淚不停地掉落在沙灘上。 這天,我把手中的啤酒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同時卻也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忘記她了…… -- 過完了這輩子,我就會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