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音樂
阿森對要幫忙玩電子吉他的部分,比我想像中的還要來得認真。 抵達海邊的一整天,他一直在和當晚要一起演出的貝斯手、鼓手,還有那個請他來幫忙的主唱本人,在一處不停地排練。我和龍紋裝作不經意經過幾次,都看到阿森低頭很認真地在練吉他,手中的撥片一刻不停。 那個主唱是個頭發染成炫藍色的男生,明明個子不高也不壯,可是唱起歌來卻是爆發力十足,讓人側目。不過比起主唱,更引人注目的是貝斯手,是個穿著紅黑蘇格蘭紋短裙加長靴、留著一頭乖乖女及肩直發的女孩子。 「好厲害啊。」我不禁偷偷在龍紋耳邊感嘆,眼神飄向那個低頭玩著貝斯的女生。 「貝斯手?那是我系上的同學。」龍紋聳聳肩說。 「真的嗎?好帥喔!你們醫學系也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呆板嘛。」我瞅了眼龍紋那頭短發和滿耳朵的耳釘、耳環。 「你需要擴大你的思維空間。」龍紋瞥了我一眼說道,然后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傻笑了幾聲,馬上追上去:「哎,等等我!」 此時龍紋突然回頭向我說:「喔,忘了說,剛剛那個貝斯手是男的。」 「什么,男的?」我目瞪口呆起來。那個長得清新可愛的女孩子,居然是個男的啊! 龍紋倒是不理我了,繼續邁開腳步離開,我連忙追上。 「等等,為什么男的要穿得像個女孩子啊?」我問龍紋。 「難道有人規定你是什么性別,就必須怎么穿著嗎?就說了,openupyourmind。」龍紋撇了撇嘴,說道。 我又轉頭望向阿森他們練習的方向,雖然已經走遠了,但還是能遠遠地分辨出那個嬌俏的貝斯手。他們每個人不管穿的是什么,認真的程度都是一樣的。 我想我會期待今晚的音樂節。 下午五點鐘,沙灘上已經架起了一個大型的舞臺,各種音響設備已經連線、舞臺燈光也已經架設好了。主持人踏上舞臺,向已經守候在舞臺下的觀眾宣布:「今晚的音樂節,正式開始!」 大家光著腳踩在沙灘上,大聲地歡呼起來。一道如雷聲響,現場效果組在舞臺上噴出了幾束煙霧,隨之噴出的是五顏六色的彩帶,襯著落入大海的金色夕陽馀輝,在空中散落。 我也跟著大伙兒一起興奮地歡呼起來,拉著龍紋的手,隨著一首又一首上臺演出的創作曲,又蹦又跳的。演出的曲目包羅萬象,從抒情到搖滾,從r&b到電音,叫人嗨翻天。 終于等到阿森客串玩電子吉他的那首歌,幾乎是一聽到鼓手開始進入的節奏、貝斯手和阿森迅速的跟進,大家就再度沸騰了起來,還聽到有人在喊:「搖滾萬歲!」 在擴音器的輔助下,我才聽得更清楚阿森飛揚的電子吉他音符,每一次撥片的振動、每一道上揚的旋律、每一段沉穩的節奏,都和團隊精準配合得天衣無縫。我不得不承認,這首歌,加上這個認真的團隊,實在是好聽! 「讓我也好想玩樂隊!」我在龍紋耳邊說道。 臺上,炫藍色頭發的主唱一邊用力地唱歌,一邊盡情地蹦跳著,那個男扮女裝的貝斯手手指飛快地在貝斯五弦上下勾動,鼓手雙手雙腳并用的酷帥,阿森低頭專注的神情,構成了一幅美好的畫面。 當一曲終了,貝斯手總算抬起頭來,還伸手給了觀眾一個飛吻,甜美的笑容實在是雌雄難辨。主唱向大家一鞠躬,還說:「這次真的唱得很盡興,非常感謝幫忙演出的同學。」 走下臺后,我像個小粉絲一樣竄到阿森旁邊,拉住他:「阿森!」 阿森轉過頭來一看是我,又露出那張跩得要死的笑容:「怎樣,我剛剛是不是帥爆了?」 我這次卻是老實點點頭:「真的是帥斃了!」 阿森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臉頰竟然一陣暗紅,搔了搔頭,只懂傻笑了兩聲。 一個手掌覆上阿森的肩膀,一把輕柔的聲音傳來:「森哥的確帥爆了。」 我轉頭望去,才發現說話的人是剛才的貝斯手;他還穿著一身女裝打扮,一雙戴了瞳孔放大片的眼睛,超卡哇伊地望著我和阿森。 「哎哎,是你!你也很帥——很漂亮——很——」我竟然一時嘴貧起來。 倒是對方完全不介意,還大方地說:「哈哈,謝謝。」 「龍紋的朋友啊,稀客稀客。」他抬頭望向我身后的龍紋,勾起了饒有興味的微笑。 龍紋卻完全不答話,我只能笑笑。這時主持人宣布讓下一個演唱者出場,我抬頭瞥向舞臺,只見正要上臺演唱的人,居然就是今天早上叫住阿齊、顯然讓阿齊魂不守舍的那個女生。 「是她。」我不禁脫口而出。話出口,我才發現這句話沒頭沒腦的,別說是龍紋了,想是知情的阿森,也搞不清楚我在說什么。 「誰?」果然,龍紋問道。 「自我男來這個音樂節的理由。」我幽幽地說,又轉頭向阿森解釋:「自我男是指我暗戀的那個人。」 「感覺關係好像很復雜喔。」貝斯手以修長的手指搔了搔臉頰說。 臺上,那個長發甜美系女生已經站好在麥克風前。她稍微清了清喉嚨,就透過麥克風說:「大家好,我是思穎,今晚要為大家帶來一首輕快的,有點民謠風的歌,叫《戀人等等我》。」 她頓了一下,又說:「這是一首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歌,我想要把它,獻給一個人,告訴他我的心情,我希望他會聽到,也希望你們會喜歡這首歌。」 說完,她開始彈起了木吉他,接著也唱起了歌來。她的聲音并不高亢,但是卻很溫暖很平和,聽著就像一陣微風,吹皺了一湖平靜的水。 我一直抬頭專注地看著她唱歌的神情,努力地想聽出,當時候她想告訴阿齊的心情。搖曳的光影中,我卻能看到她溫柔的眼神,唱著對喜歡的人那種如癡如醉的依戀。 雖然看不見阿齊在哪里,但那一刻,我卻突然常想起阿森說過的,關于寂寞魚缸的事。看著她唱歌,就算是戀人未滿的一首歌,也一點也感受不到寂寞。 人與人就像魚和另一條魚一樣,如果它們是屬于同一個魚缸的,就會彼此成為彼此的依戀,但如果它們不是,就像隔著魚缸玻璃看著彼此,靠得再近還是一樣感到寂寞。 而如果阿齊和我是兩條魚的話,那我一定是那條試圖從這個魚缸,跳入他那個魚缸的頑固的魚;只是,我一直跳不進去,只能在一次次玩命的跳躍中,缺氧、窒息、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