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次日,當(dāng)李昀掀開帳簾進(jìn)入軍帳里時,只見一人背對著他,身穿如雪的白衣,身段纖細(xì)玲瓏,長長如瀑的秀發(fā)用天藍(lán)色絲帶簡潔俐落的扎在腦后,腰際間系著一把摺扇,單從背影看起來,就像個氣宇軒昂的翩翩公子。 「還有什么地方漏掉的嗎?」那人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一只泛著光芒的白玉半面具,只露出光滑白晰的鼻翼以下和完美的菱唇。 李昀俊顏一怔,垂下眸,眼瞼上的睫毛倒影在眼下,「沒有?!?/br> 「那就好。」我聲音清冷,抬步往帳外走出去。 「如玉!」身后的李昀忽然喚道。 我停下腳步卻沒回頭,但卻等不到李昀的下句話,于是我說道:「至此,軍中只有玉面公子?!瓜崎_帳簾走到外面。 帳外的士兵來來往往,有人在cao練、有人在站哨、有人在準(zhǔn)備伙食,大伙兒看見從主帳里走出來一位白衣男子,凝重的臉均是一怔。 「玉面公子?」不知是誰遲疑的試著喊了一聲。 「本公子從軍了?!刮椅⑽⒁恍Γ冻鲇衩婀诱信频囊豢诎籽馈?/br> 〝硄──〞 東西掉落地的聲音此起彼落,有刀槍、有鍋鏟、有盾牌,所有人一臉錯愕。 「玉面公子加入我軍,相信討伐韃靼指日可待?!估铌酪矎奈疑砗蟮闹鲙ぷ吡顺鰜碜叩轿疑磉吪c我并肩,面上帶著軍人的肅然之氣,續(xù)道:「從現(xiàn)在起玉面公子是二軍將領(lǐng),二軍聽令行事?!?/br> 「不?!刮蚁胍矝]想拒絕,堅定道:「我從最基本的開始cao練。」 李昀眸中閃過一抹異光,心里雖是心疼,卻也答應(yīng)下來,「好?!?/br> 所有士兵滿臉疑惑又帶著期待。 玉面公子是誰?是大唐的傳奇人物阿!沒想到竟然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他,還和他一起共處軍中!要是將來被分到他麾下就好了。 漫長的冬季伴隨著寒冷的白雪降臨,泰北進(jìn)入了最難以忍受的時期。 ┼┼┼┼┼ 「這位是屯騎校尉王二?!估铌乐钢粋€個子矮小,長臉細(xì)眼的男子介紹。 王二緊張的搓搓手,黝黑的臉帶著緊張。 我點點頭。 王二驚喜的盯著這位身穿白衣的男子不肯移開目光,「真的是玉面公子?」方才他在忙著指導(dǎo)屯騎新兵沒來得及看到玉面公子從王爺帳子走出這樣歷史性的一幕。 「這位是步兵校尉姜清水?!菇又铌烙兄赶蛞粋€眉清目秀的男子,男子聞言略抬頭朝我頷首,全身散發(fā)出文人書生秀氣的氣息。 接著站在姜清水身旁依序是越騎校尉林方豹、軍師宋江振另外還有一名軍醫(yī)張運。 將重要的部將介紹一遍后,開始了今天的訓(xùn)練。 「眾兄弟知道自己為何而戰(zhàn)?」李昀走出主帳,軍隊排列有序一絲不茍的整齊排在帳前,他肅容沉聲問。 「為國家而戰(zhàn)!」軍隊用嘶吼回答。 「太小聲!我們?yōu)楹味鴳?zhàn)?」李昀壯大了聲音,氣勢凜人,如同一把急待出鞘的嗜血鋒刃。 我偏過頭看著目不斜視,滿臉剛肅的李昀。 「為國家!為家人!為榮耀!為勝利!」這次地回答整齊劃一,咆嘯天際,震響整個泰北。 「很好!那么將上半身脫了,繞著軍屯跑兩百圈,沒有跑完的人軍法沒有晚餐吃。」李昀一聲令下,面前的軍隊開始動作。 不一會兒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具具光裸著精壯半身的裸男。 當(dāng)中有不少人身上蜿蜒著粗紅蜿蜒的大傷疤,是在每一次的戰(zhàn)場上留下的光榮印記。 我有些難堪彆扭的別過眼,在心里狠狠咒罵李昀,好歹我也是個姑娘,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不過顯然李昀是沒有想的過多,也是說出口眾人開始動作之后這才想起身旁的月如玉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動手流利地拉開身上的腰帶。 「你干什么!」李昀驀然一驚的扯住我的手不讓我繼續(xù)動作,雙頰邊浮起可疑紅暈。 「裸半身跑兩百圈?!刮已b糊涂,答得理所當(dāng)然。 李昀臉上瞬間爬滿紅暈,在我耳際邊低罵,「你瘋了嗎?」 「喔!王爺愛惜玉面公子的身體。」不知是誰突然笑出聲,笑音中帶著戲謔取笑。 「玉面公子不用與我們一起cao練,玉面公子的身分可比我們尊貴不少!」有人嘿嘿地笑了兩聲吹了個響哨。 淡淡的曖昧氣息澆熱了這冰天雪地。 曖昧!兩個男人曖昧! 我抖了抖身子,不理會李昀尷尬不已可偏偏臉上又布滿紅潮的臉,將身上的外衣褪地只剩白色褻衣,一股寒風(fēng)從衣袖的空隙爭先恐后的進(jìn)入,刺骨的寒意源源不絕。 李昀看著我褪到只剩褻衣不禁松了口氣。 「本公子雖是練武之人,可身子卻沒有眾兄弟精壯,就請容許在下著褻衣吧?!刮覍⑼庖聛G到李昀身上,深深吸了口氣后,中氣十足用上內(nèi)力低吼,「沒跑完就沒有晚飯吃。」邁開凍僵地步伐,開始今天的cao練。 士兵們紛紛跟上我的腳步在我身后跑了起來,一邊有人調(diào)笑著,「可別輸不怎么精壯的公子呀!」 受過軍事訓(xùn)練的士兵們當(dāng)然不會輸給我,才跑完第三十圈我已經(jīng)累得喘氣不已,原本跑在最前頭的我已經(jīng)落到了最后,一個又一個的人從我身邊跑過,汗水混著發(fā)絲黏貼在我臉上,面具下的小臉已是滿臉通紅。 「呼,呼,呼……」我停下腳步,有一瞬間地顫抖差點讓我站不住腳,抬頭望著天空,頭頂上厚云后的陽光提醒著我此時是正午。 跑了一個早上才跑三十圈……這到晚餐前怎么可能跑的完?額上的汗水沿著下巴滴落到白雪地上,我咬牙地想著。 「一百零二,呼。」跑過我身邊的姜清水突然低數(shù)。 我盯著他消瘦卻結(jié)實的光裸背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就算不能在今天晚餐前跑完但在明天晚餐前跑完總是可以的。 這樣像著安慰自己,顫抖的腳又開始向前邁進(jìn)。 第八十九圈…… 「一百三十七,呼?!?/br> 第一百二十六圈…… 「一百五十九,呼。」 第一百三十四圈…… 「一百八十……」 「姜清水你找死嗎?」我終于忍不住暴怒。 這廝為什么跑到我身邊就要喊出聲,分明是給我難堪的! 已經(jīng)超過我五步遠(yuǎn)的姜清水身子一頓,回頭看了我一眼,揚了揚好看的嘴角,不出聲又繼續(xù)往前跑。 真的是去……你…… 我握緊拳頭,調(diào)整好呼吸繼續(xù)往前跑。 當(dāng)我將兩百圈跑完時,此時遠(yuǎn)方山頭正露出一點日出。 我隻身一人大字形的仰趴在雪地上,氣息已經(jīng)穩(wěn)定多了,后腦杓后的冰涼澆熄我全身如火燒般的熱度,肚子餓得飢腸轆轆,卻沒有力氣起身,雙腳彷彿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痠疼麻木沒有知覺。 我瞇著眼看著天際,在昨晚深夜雪已經(jīng)沒有再下了,天空一望無際的湛藍(lán)。 眼眶乾乾的,只覺得眸中所有水液已經(jīng)在昨夜流盡。 「如玉?!挂浑p厚底藍(lán)云紋圖錦靴走到我臉旁邊站定。 「李昀,我愿和眾生一起仰望天空?!刮议]上眼,吐出一口白氣。 身旁那人將一件溫暖的披風(fēng)蓋在我身上,暖呼呼彷彿還帶著他炙熱的體溫,他跟著我一起躺在這片雪地里,「總歸我會和你一起?!?/br> 我驀然睜開眼艱澀的轉(zhuǎn)頭,望進(jìn)李昀深邃帶著nongnong深情的琥珀色眼里,他璀璨如寶石的瞳仁中倒映著我戴著面具的臉。 心底某一處的柔軟醉在他那似水不起波瀾的眼眸里,填得滿滿。 我垂下眼瞼,微微揚嘴,用鼻音低低應(yīng)了一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天邊的陽光已經(jīng)照耀整個泰北。 我回到帳中梳洗完后走出來,就見王二不知道在跟李昀說了什么,李昀的臉一點一滴沉了下去,最后隱隱約約可感覺出他眉間的怒氣。 我一邊揉揉酸澀的雙肩,走靠近他們倆,王二也剛好報告完,抬頭看我微微露出羞澀的笑容,點點頭后就離去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問。 李昀轉(zhuǎn)頭看我,有些欲言又止,末了嘆了一口氣,啞著聲音說:「如玉,父皇駕崩了?!?/br> 我一怔,眼皮也沒抬,懶懶的應(yīng)了一聲,沒什么反應(yīng)。 「你別怪父皇……月家滿門抄斬不是父皇下的令,那時父皇已經(jīng)臥床不起了?!估铌兰泵忉專钆挛艺`會。 「我知道。」我擺擺手,提起心中那抹不可逝去的痛,有如千萬根針血淋淋狠狠插下去,刺得我遍體麟傷,看著李昀焦急的眼神,我扯出勉強(qiáng)的笑,「雖不是陛下下的令,卻也是他默許的。」 其中的錯綜復(fù)雜我已經(jīng)懶得去想了,唯一肯定的是我爹不可能叛變,我只要堅持這一點就足夠了。 李昀神色一黯,接著續(xù)道:「太子繼位。」 「挺好的?!刮衣唤?jīng)心答。 太子是大哥教出來的,大哥臨死前要我信他教出的太子能扛起大唐,我便信他。 「太后垂簾聽政。」李昀又道,這次話中有些不明的陰晦參雜在里頭。 我皺眉,「新皇又不是孩子,太后垂簾聽政不合理?!箙s聽他語氣不對,又追問:「怎么了?」 「如玉,月家滿門抄斬我懷疑太后牽涉其中?!估铌烂碱^皺的緊緊的,幾乎可以夾死一張蒼蠅,琥珀色的瞳仁深沉不見底。 我腦中有一束光線一閃而過,隨著李昀的猜測似是有什么撥云見日。 「太后……太后……好狠的心?!刮亦珕堉?,最后咬牙切齒。 前后相連起來,太后的嫌疑的確最大,先皇臥床,身旁伴著的人除了內(nèi)侍最親近的人就是當(dāng)時還是皇后的太后了。 月家死得這么不值…… 一只修長指腹間帶有后繭的食指伸到我眼前指著我嘴唇,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道:「當(dāng)心疼。」 我抬眸望盡李昀疼惜心疼的眼里,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下唇被自己給咬出血,我竟是一點痛意也感覺不到,彎了彎嘴角,露出牽強(qiáng)難看的笑容,「不疼?!?/br> 李昀的拇指輕柔的輕拂過我嘴唇上的艷紅,我被驚住,愣是沒阻止他,唇上是他一遍一遍來回的溫?zé)崮︽丁?/br> 「心疼的緊?!顾倚π?,虎牙格外亮眼,笑我的心漏了半拍。 語氣曖昧,也不知道是在說我心疼還是說他心疼。 這人也太無恥,語帶雙關(guān)搞的人心惶惶!我腦羞的瞪了他一眼。 「我讓張運去拿些痠疼的藥,一會兒你敷上,很有效?!估铌揽攘藘陕暎D(zhuǎn)移話題,嘴角卻始終擒著迷人的淺笑。 我拍開他還殘留在我唇上的爪子,「哪那么嬌氣?!刮宜︻^,豪邁的夸下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