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回想起來，那一天的事情就像夢。無論是向陽在坡上抱住我時，或是當我告訴歐陽睿高校演唱會時間被調整后，他卻只關心我的頭被雞蛋砸了會不會痛時。想一想，自己在同一天不幸卻也幸福到了極點。可以這樣形容吧？

    「向陽，起床！」我連門都沒敲直接闖進他大少爺的閨房，進門后的一件事就是把窗簾拉開，此時，見光死的于向陽就會馬上被亮醒。

    當然，有時候會賴床。

    「唔……嗯……」床上的他扭了兩下發出讓人很遐想的呻吟，掀起棉被往臉上一蓋。「再五分鐘……」

    身為鐵的紀律經紀人我，當然是不會答應。

    「五分鐘到了。」我一邊說，一邊大力掀開棉被。

    「啊啊啊不行！」向陽驚醒過來，一把抓回被我掀開的被子，整個人藏了進去。

    我呆了呆，看著他露出半個燒紅的臉，心里的不解一瞬間了然了。

    「……對不起我忘了。」千萬不能在早上隨意掀開男生的被子這件事。一定是我最近太忙才會給忘了，絕對不是因為我想要看我們家小狐貍羞澀的可愛模樣。

    「快點起來，十點要到製片公司集合。」看著他蜷縮在被子里難為情的樣子，我滿意的擺擺手走了出去。

    經過歐陽睿的房門，我微微開了個門縫探頭進去。看他睡的正熟，側躺著把一大團棉被緊抱在身前，我感覺心頭熱熱的，把門給帶上了。記得看過網路文章，說那種睡姿，象徵睡的人心里缺乏安全感。總覺得好像明白了什么。

    宿舍里已經建立起一種全新的生活規律。

    我幾乎每一天都帶著向陽出門，趕拍攝、趕通告、趕專訪，經常到深夜才收工回家，而隔天一大早又必須出門。這樣的頻率已經高到，我受不了舟車勞頓的帶了一卡皮箱的換洗衣物，暫時住進了宿舍。關于那天在斜坡上突然出現在兩個人之間的曖昧氛圍，并不是很常想起。即使想起了，也會因為于向陽的神色如常，漸漸淡忘。

    而另一邊的歐陽睿，他像是個紅了兩年卻突然職業倦怠的偶像，沒有工作、沒有通告卻不著急，把這段清間的時間當作是自己向公司求來的長假，每天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有時，他替自己安排時間進公司上課，或是在房間里寫一整天的曲子。我從來沒有、也不敢問他，心里會不會難受，只是看著他似乎沒受到太大影響的樣子，我放心不少。

    正午，所有劇組人員頂著滿頭大汗站在幾乎沒有遮蔽物的人行道上待命，只有導演和幾位演員藝人由助理撐著傘，稍微遮擋陽光。我讓向陽幫我舉著傘，而我對著他的手上、頸子和臉上拚了命的噴上防曬。烈日當頭，要是把咱家白皙皙的小狐貍曬成炭，我可捨不得。

    正要準備拍攝的，就是那支被代理商砍掉40%費用的運動飲料廣告。而腳本經過稍稍修改，向陽成了唯一的男主角。

    「現在拍sun看到女路人的包包被搶后，衝上去追逐搶匪的畫面。」導演手持擴音器和腳本，指揮著現場。

    向陽走離了我遮陽的傘下，站在待命位置。一旁的攝影師正把攝影機鎖到手持穩定器上。一會的畫面，向陽追著搶匪跑，而攝影師雙手抓著攝影機追著向陽跑，可以說是今天最辛苦的工作人員。一切都是為了向陽奔跑時，好看的慢動作特寫鏡頭。

    趁著拍攝進行中，我稍稍走遠到一旁收不到聲音的地方，撥了通電話。

    「……。」那端的人接通了卻不說話，只聽到棉被摩擦著話筒輕柔的聲響。

    「早。」壓低著聲音。有起床氣的人一早起時聽不得太大的噪音。

    「……早。」歐陽睿啞著嗓的聲音，聽得我耳朵發麻。我有說過剛起床的男人講話聲音很性感的這件事嗎？

    「該起來了。你今天下午約了季老師的演技課。」

    「嗯，知道了。你在哪？」

    「拍攝中呢。今天出外景。」我轉頭一邊瞄著拍攝狀況，看著向陽跑至指定位子后，腳底卻好像哪里不穩的晃了一下。導演喊了卡。

    「外面熱，別中暑……」

    「這里有點忙，我先掛了。上課別遲到。」我匆忙收了線，就往向陽跑去。

    「東尼！」導演正對著攝影師指手畫腳，「你畫面追的緊一點，男主角都出鏡了！」

    「是，導演。」真是辛苦他頂著滿頭汗了，可惜出來的畫面始終不甚里想。我從休息區的箱子里撈出了一瓶廠商贊助的運動飲料遞給攝影師，沒多說什么走到向陽身邊。

    向陽正喘著，臉有點白了，不知道是不是妝的關係。

    這樣子的天氣，站在烈日下就已經夠要人命了，更何況是沿著沒有遮蔽的人行道來回奔跑，就算是跳街舞出身的向陽，拍起來也很吃力。偏偏這支廣告找來的製片團隊和導演是第一次配合，而導演又是出了名挑剔，號稱沒拍到理想的畫面絕不放飯、收工。于是就在彼此缺乏默契和共識的拍攝下，把預定一小時的片段拍了三小時才拍到滿意的畫面。只是這時候，向陽的臉色已經慘白了。

    「還好嗎？」我把毛巾濕敷在他泛紅的肩頸上，「我去請製片把剩下的畫面挪到改天再拍吧。」

    他喘的沒辦法回話，涂著薄薄唇蜜底下的嘴唇，沒有半點紅潤。心一揪，我起身疾步去找製片。

    製片聽了我的話面有難色，直說這位導演過了今天，這個月就再沒有檔期了。

    背脊涼涼的。我很想回他是檔期重要還是人重要？只是，redsun現已經缺了一塊，再沒辦法交出好的作品給客戶，只怕全團毀了，我也得回家吃西北風了。

    權宜之下，我拜託製片先讓拍攝暫停半小時，至少讓向陽休息夠了再開拍。

    我把向陽半拖半扛的帶進了拍攝地點旁的捷運站，找個通風的地方坐著，一面餵水一面搧風。這傢伙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大熱天的額頭竟是冰冷的。

    心上疼疼的，我居然又想哭了。都不知道自己何時這么愛哭了起來，為了不讓他察覺，我挪了挪坐姿，讓自己稍微背對他。

    「努娜，我沒事。」很輕很柔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接著背上有了點重量。「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我不敢太大動作，只輕輕扭頭，看他額頭貼著我的后背，一臉暈呼呼的休息著。

    鼻子突然好酸好酸。

    這整起事件里，其實我們三個沒一人是好過的。

    短短的半小時過后，拍攝再開。

    接下來的畫面是向陽拿著廠商的運動飲料仰頭灌下，配合臉上象徵活力的汗水以及象徵解暑的活動水柱噴灑，完成這樣清涼的廣告鏡頭。

    看著向陽休息過后臉色好了些，雖還有點不放心卻不能不放人回去拍攝。幸好相比之下，喝飲料的畫面怎么也比正中午一直跑、一直跑輕松多了，順利的話或許還可以比表定時間更早結束。

    可惜導演的龜毛還是超乎所有人想像。

    「灑水的，你沒吃飯啊？」超時拍攝耗盡了耐性似的，導演用了擴音器還是大吼出聲，「我要你那一點水花做什么？」

    拿著水管的工作人員低了頭。接著是攝影師。「我要的是順暢的旋轉鏡頭，你再給我中間頓一下試試看。」

    向陽被水灑的全身都濕了，畫面很養眼很性感這但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樣下去被風撲個幾下，小狐貍要感冒了。正想cao著大浴巾上去把他裹起來，手機響起，螢幕上是一組陌生的號碼。

    我小跑步到一邊。「你好，我是黎凱樂。」

    「你好，我是張千導演的助理，我叫小峰。」

    張千？那個偶像劇神手導演張千？

    「是這樣的，導演有一個下個月會開拍的劇本，想問問歐陽睿有沒有檔期可以演出男主角的部分？」

    陰天，要放晴了嗎？

    掛斷電話，心里止不住的雀躍。

    在這種非常時期，居然會有工作上門，而且還是這么高階導演的戲。雖然告訴歐陽睿，他可能還是會一臉無所謂的說：「喔，是喔。」不管怎么樣……

    「凱樂！」心中的小劇場還沒展開，就聽到片場助理的疾呼。「向陽暈倒了！」